【再会】最后的再会(7)

因为我记得，他跟我说过——
“你要治病救人……治病救人啊！”
后来我听闻，那个男人似乎也踏上了战场，据说他离开小镇时的眼神，就像是重伤濒死，却执意复仇的野兽。
也有人说，他看上去只是疯了。
————
硝烟的刺激性气味不断地涌入我的鼻腔，我的意识被急速地从走马灯似的回忆中唤醒。
漫天弥漫的粉尘之中，视力没有办法发挥很好的作用，但是感知会被急剧地扩大——尤其是在此时肾上腺素正大量分泌的时候。
战场上时有轰炸，我时至今日都无法习惯——即便我在战场上已近十年。
不过即便没有肾上腺素的帮助，我也能很清楚地感受到身上有着什么。
——是血。
这触感与温度我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我试图起身处理，但是被压在身上的重量阻止了——这时我才发现，在我身上的并非自己的血。
是一个男人。
他趴倒在我身上——大概是在刚刚的轰炸中将我护在了身下——背上被破碎的单片和石块弄得血肉模糊。而他的右手，仍紧紧握着方才死扣在我额头的手枪。
他虚弱的样子让我不住地联想起那个下午时，他在夕阳下的模样。

但他的表情，又一如将我从镇上的人们手中护下来时的样子。
“……喂……喂！醒醒！”
我摇晃着他的肩膀。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他是被卷入战争的一方，他是受害者，他本不该为我这种处于加害者立场的家伙献出生命。
“该在这种战场上倒下的，是我才对吧？！醒醒……醒醒啊！”
在我的摇晃下，男人挣扎着睁开了双眼，但是他模糊的目光让我不知道他是否神智清醒，也不知道映入他眼中的究竟是谁的身影。
“……今天，是你的生日……”
开什么玩笑啊。
“你在说什么……你知道的吧……我是个孤儿……我没有生日的……”
男人松开了握着枪的手，右手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说是……那就是……我……我可是你爹……”，男人挣扎着，嘟嘟囔囔地说着，”寿星……要好好回家……才对……”
我用力地回握着他的手——那原本粗糙有力的大手，如今只剩下了皮包骨。
“可是连你都不在了的话……我该……回哪里啊……”
我有些哽咽。
男人的手失去了力量——我握住的手上，没有任何回应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