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无名之剑(4)

我总是在真相揭晓前同他一次次错过，我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六月二十六日是国际禁毒日，这天学校特别热闹，我们迎来一队昂首挺胸的战士，他们是禁毒支队的警察，来学校开展禁毒宣传活动。
为了告知我们毒品对年轻人的危害，有个年轻的警察给我们讲了个就在发生附近的故事：十年前，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孩子误吸了毒品，被家人送进戒毒所后，无法忍受毒瘾的折磨，一头撞在墙上，再也没醒过来。
我听的瘆人，回家便在饭桌上分享这件事。
故事说完，母亲不动筷子了，依偎在父亲怀抱里。父亲揉了揉她的头，把她送回到房间里说了什么，然后一个人出来，反常地从冰箱顶上摸出一瓶啤酒。
自我出生起，他就没喝过酒了。
他把酒瓶掫起来，一口喝下一半，脸上也多了些醉意。
“那个孩子，他不是误吸了毒品，他是被人报复了。”
“他是你哥哥，他是个好孩子，是我没能保护好他。”
他身上的疲惫与脸上的颓意，在酒精带来的恍惚中时隐时现。
1997年4月2日，这个疲惫的男人永远闭上了眼睛。
在确认了这天不是愚人节后，我第一次来到他曾经工作和战斗过的地方。
我看到之前来过我们学校宣传的那位年轻同志，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的脸已经覆上了难掩的沧桑。

母亲独自离开去处理父亲的后事时，有一位看上去和父亲年纪差不多大的警官一直牵着我的手，我和他走过好长的一段路，觉得两人差不多算熟络了，便向他问出那个埋藏在我心底很久的问题：
“我爸爸叫什么名字。”
“警号5300XXXX，张天亮。”他几乎是没有思索，瞬间说出了父亲的名字，还顺带说出了他特殊的身份证明——警号。
“天亮”，一个好名字。他会在天亮时告别母亲和我，然后让这个世界的龌龊和恶毒暴露在太阳底下。
据说他的墓碑上依然没有姓名，写满了表彰与惋惜的话语。我和母亲想去祭奠他，但被老警官叫住，他带着歉意与遗憾，拦下我们：
“不行。”
“为什么？”我问。
“你们去了，被那些疯子看到惦记上了，会有危险。”
“为什么有危险的是我们，不是他们？”我不解的问。
老警官怔怔看着我，随后把视线挪开，回复道：“一是我们还有人性，他们没有；二是我们还有牵挂，他们没有。”
三天后是清明节，父亲下葬的公墓园聚满了前来吊唁亲人的人群。
我和母亲牵挂着父亲，混在公墓的人群里，缓缓向他永远安眠的地方移动。
“哪怕远远看上一眼吧”，母亲说着，偷偷递给我一束洁白的百合花，我和她都知道这花不能送到父亲那里去，为了不引起周围人群的注意，我们走得很慢，像散步一样。就这样挪动到父亲的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