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土墙(7)

“没问题。”我用膝盖颠起球，再次踢了过去。
当马路上陆续出现从田里回来的大人时，我和高轩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传球游戏。
浑身湿透的我喘着粗气，背靠着土墙坐了下来。
“你真的挺厉害。”墙那边的高轩同样气喘吁吁，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说了句“等我一会儿”就跑开了。
等到脚步声重新传来时，他在那边对我说，“我扔过来了，接住哦。”
我下意识抬起头，拿住了从土墙那边飞过来的东西。
高轩扔过来的是碎碎冰，一种细长葫芦状的冷饮，从中间扳断可以分成两半，在我们学校里，愿意分享碎碎冰的往往都是最好的朋友。
我咬了口高轩给的半截冷饮，冰爽的感觉瞬间驱散了运动带来的闷热。
“要是你爸爸和我爸爸都喜欢足球的话，或许他们也能和好。”高轩说道。
“谁知道呢。”
“是啊，谁知道呢。”
我在马路上看到了归来的父母，墙的那边也传来了自行车的车铃声。
“云海，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别靠在墙上。”
“小轩，你怎么那么不听话，衣服以后你自己洗吧。”

双方母亲的抱怨几乎同时响起，背靠在土墙两边的少年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初中很快就迎来毕业，成绩不错的我来到了县城读高中，运动突出的高轩去到了外省上体校。这次将我们隔开的不再是矮小的土墙而是千万里的河山。
时光飞逝，读完大学的我留在了沿海大城市工作，在混出了点名堂后，我把父母从老家接了过来。年轻时繁重的体力劳动对父母的健康影响很大，母亲在我儿子读幼儿园时就病逝了，现在孩子刚上初中，父亲也几乎到了生命的最后时期。
这年清明节，深感力不从心的父亲念起了故去的亲人，嘱托我替他回老家扫个墓。我不想让父亲失望，于是连夜带着妻儿踏上了归途。一晚上的驾驶让我再次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
随着离故宅越来越近，记忆之镜上的尘埃也逐渐散去。我看到了嗷嗷乱叫的大黑狗，看到了挡在我身前的父母，看到了飞跃土墙的足球，也看到了背靠着土墙和我一起啃冷饮的邻居。
当车子停在熟悉的院子，我环视周遭。多年未曾打理的故宅已经破败不堪，爬山虎密布墙壁，玻璃窗花得看不清人影，到处都是水泥脱落后裸露出的红色砖块。当年父母与高轩家撕破脸皮争来的房子如今让人连打扫的欲望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