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土墙(4)

那天之后，母亲告诉了我这面土墙所代表的恩怨。
我的父亲高旦军与高轩的父亲高旦民是亲兄弟。两兄弟还年幼时，他们跟着父母亲，也就是我的祖父母，居住在如今高轩家所有的老宅。随着兄弟俩渐渐长大，破旧的老宅已经无法满足一家人生活的需求，于是他们的父亲在老宅西边挨着建了一栋新宅，那便是我家房子的前身。
原本兄弟俩相处得很和睦，哥哥高旦军沉静如水，弟弟高旦民热情似火，两兄弟性格互补，平时出外闯荡也能互相照应。然而在兄弟俩结婚生子后，一个现实的问题便摆上台面——新宅显然无法同时容纳两大家子，也就是说，有一个家庭必须搬到占地面积更小、居住环境更差的老宅居住。
起初，兄弟俩还能心平气和地去讨论各种方案，但当作为亲情润滑剂的父母亲相继病逝，解决新宅的所有权问题就变得迫在眉睫。
弟弟的说法是:父母看病时的医药费他们家付了大头，装修新宅的钱大部分也出自他的腰包，所以他理应获得新宅的所有权。
而哥哥的说法是:弟弟出钱多不假，但他们夫妻俩负担了平日里父母的衣食起居，尤其父亲病重那段时间吃喝拉撒不能自理，是他们让老人在生命最后保留了作为人的尊严。更何况，长子继承家产天经地义，把老宅给弟弟已经仁至义尽，新宅说什么也不能让。

如果说兄弟之间尚且给对方留三分情面的话，妯娌之间就开始无所顾忌地撕破脸皮了。弟媳妇因为两家难以调节的矛盾，抓住嫂子是二婚的黑点，在街坊四邻中到处宣扬她是破鞋。嫂子当然不会忍受泼到脸上的脏水，反唇相讥用肥猪来形容身材臃肿的弟媳。
露骨的脏话极大地伤害了两家的感情，尤其是兄弟俩还都继承了家族爱老婆的传统。于是商量变成了争吵，争吵带来了辱骂，辱骂升级成动手。最后，法庭的判决斩断了亲情的羁绊。哥哥得到了新宅，身心俱疲；弟弟住进了老宅，怒意难消。
不久之后，一面土墙出现在了两栋紧挨着的房子中间，它代表着两家人再也不会往来，兄弟就此变成了邻居，他们的孩子也从堂兄弟变成了难说一句话的陌生人。
从母亲口中得知了真相后，我渐渐理解了那天高轩对我的敌意。他肯定早就知道了两家人的矛盾，所以才把我擅自闯入他们家视为一种挑衅，他脸上的那抹冷笑好像在说“你家都得到新宅了，怎么还有脸来觊觎老宅”。我也理解了他在学校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说话，因为我在他眼中也是一个坏邻居。
就当我以为我和高轩会一直沉默地读完初中时，一天放学在停车场取自行车时，高轩主动叫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