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有一片海(2)

唯有一个少年仍在向更深处游去，他不曾向上看，只觉得水下的光越发缥缈。不听，不想，他最后闭上了眼，也不去见。
有几个瞬间过去，回到岸上的人们无不在力竭的呼吸着，贪婪的渴求空气，再去看船下的那片海，心中便多了畏惧。天上还在电闪雷鸣，骤雨依然瓢泼，他们在雨幕下拥抱彼此，庆幸自己的活着，感慨彼此的活着。
只剩下最后的那个少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两个呼吸，也许是过了一两天，他已经忘记了时间，只记得要下潜、下潜、不断下潜，直至到达传说所在的地方。
终于，漆黑的水下隐约泛出星点柔和的光，宛若夜幕下躲在云后的星子。
少年的眼中亦映出了这些光。
有叹息声从寂静中传来，径直闪入他的脑海中去，那叹息悠长又空洞，偏还有着撩人心痒末音。鱼群就从这叹息中穿行而过，像是在为他带路，拖着长长的尾鳍，摇摇摆摆的游动。
他随着鱼群而去，辗转避过几道暗流，眼中的光越发清晰，拨开一层一层重叠的水帘，他来到了那座殿堂。
漂浮在水中，身前是棵巨大的珊瑚树，无数硕大珍惜的珠子嵌在上面，还有无数种不知名的骸骨歪斜地挂着，棱角都被水流磨得圆润。他不自觉的松开了紧闭的牙关，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惊恐的捂住嘴巴，想要阻止海水灌入胸腔。
意想中的窒息并未到来，少年莫名，小心翼翼的又呼了几口气。
吐出的气泡不断上浮，被珊瑚的枝丫勾住了，碎裂成更小的泡沫，他把海水吸入肺中，这时海水就不再是海水，而是陆地上的空气。

他以为自己置身梦境，抬眼对着珊瑚望去，血玉鲜红般的枝干于是多了几分神圣。曾经剥下珍珠想要发财的念头被抛到脑后，他伸出手去，仅仅想要触碰一下那神圣的枝丫，让自己也染上这气息。
可就在他触碰到的那一瞬间，这株珊瑚树就这么碎了，碎在他眼前。
眩晕感突然袭来，水翻卷起巨大的漩涡，拉扯他坠向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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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有个村子，村子里有个痴傻的老渔夫。
他每天都会拉条小船漂在近岸的浅海上，也不行船，也不捕鱼，时而看着海面，时而凝视海下。除了漂在海上，他还经常给孩子们讲故事，开船的、下网的、赶潮的、潜海的、追鲸的……他的故事很多，又因为讲的颇为生动有趣，孩子们总是喜欢围着他，求他再多讲几个。
其中讲得最多的，就是在某次潜海时遇见的一棵珊瑚树。
那是在最深最深的海底，从地壳的裂缝中蜿蜒生长出的生灵，渴望海面温暖的太阳和海上柔和的微风。它不曾见过鱼群，只能通过偶尔沉下水中的骸骨来想象它们活着时的样子。
海底的水是那么寂静，也是那么黑暗。没有一丝声息的，它却总是用鲜红的枝干迎着水流划动，只为将颤抖传过去，这样耳中也会听见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