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风润柳，柳润风(3)

单身宿舍的名字叫“幸运楼”，是一幢二层的平房，摇摇欲坠。
然而人与人之间的境遇和差异自是不一样的。我爹春风得意，忙于“副年级长”的事务，兼任着重点班的班主任。因为单身，没有负担的他以校为家，每日陪着学生跑操，吃饭，时不时做些心理疏导。我爹有个特色课程叫“天天励志”，专门讲他对于高考的理解和心得体会，穿插些鸡汤故事，他班上的学生一个一个，都像被打了鸡血一样。
“出门要系安全带，考不上一本祸三代。”
这是我爹常对学生说的话。
虽有些偏激，但煽动式的号召总有些鼓舞人心的力量。
柳文的三年，是在复印部连轴转，在臭氧气息里印着卷子的三年。
很多卷子都是我爹出的。
“她身上有复印机和柠檬味口香糖的味道。”这是《恋爱的犀牛》里面，马路对明明的印象；而我爹对柳文的印象呢，是烟草和复印机的味道，这种味道暧昧不明。
柳文一边印卷子，一边看书。
他看到手不释卷，困的云里雾里，脑袋枕在了复印机上，长发被卷进了送纸的机关里。
“所以后来他再也没留过头发了？”我问着我爹，答案不言自明。

“那会儿很多人给我介绍对象。”每每说起这段年轻的过往，我爹绛红色的脸就高兴得有点苍白。
“学校里有个教政治的老师，总是等我在办公室的时候，拉我去他家吃饭，拼命想让女儿嫁给我，我推辞了十几次。”他笑了一下，假牙差一点崩下来。
“但人家姑娘死活不愿意嫁给老师，强扭的瓜不甜。”他太息一声，露出文人特有的疲惫微笑。
“强扭的瓜不甜，但我就想扭一扭。”
“强扭的瓜不甜，但我只想解渴。”
“强扭的瓜不甜，我扭下来，把它丢在地上。”
我爹的杠精女儿已经准备上线了，但是为了听完这个故事，我没敢吱声。
“还有个矿上煤老板的女儿，人家要的条件是长得又高又帅，读书多。”爹吹了吹手上的灰，刚才他按着栏杆，所以手上沾了点东西，“过来找过我好几回，还来‘幸运楼’给我叠被子。”
“长得啥样我已经忘了，反正也不是很丑吧。”他的手没吹干净，又扶上了栏杆。
“那咋不去啊？”我面露鄙夷。
“那会儿不是已经有你娘了嘛？”不过我爹真的过去也不会幸福，毕竟门不当户不对，会有很多尊严上的困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