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风润柳，柳润风(2)

“刚开始都没法子弄的。”我爹有次喝醉了，跟我说着，“他啥也不会，根本没法子教课，学生把他轰走，他后来没辙，还去复印部干过两年。”
我忽然就想起，自己也曾因为初中时候的物理老师年轻没经验，讲课不很老道，所以一上她的课就狂笑。
当时自恃成绩好，联合班里的其他同学要把那个老师逼走。那老师课后在办公室哭得稀里哗啦的。
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又黑又胖的脸，因为泪痕，像是被拉刮了一样留下些丑陋的印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于是上她的课就不再笑了。
我自己不是一个宽容的学生。但我和调皮捣蛋的坏孩子有点不一样，我总会用一些更过分的举动去蔑视和侮辱老师，比如上课忽然和老师辩驳，说老师讲错了，然后上纲上线，没理没据但是硬生生扯，像极了我娘吵我的样子。
然后老师总会被我拖慢进度，或是尬在上面，下不来台。
我深切能理解学生对柳文的傲慢心理。
那样一个比自己大不超过五岁的人，留着怪异的长发，操着南方小城的潮湿口音，不成逻辑地讲课，讲到《出师表》，竟然涕泗横流，嗷得像个鬼一样。

那会子学生就已经很“卷”了，很清醒，功利心态噬咬着他们，他们罢课，写联名信，就是不让柳文去给他们教课。
“爹，那你呢？”
我爹出身农村，营养不良，一米八的身高，却不到一百二十斤，柴火捆子一样的身材；因为穷，买不起什么衣服，裤脚一年四季都吊着。若我爹受学生排挤，那也是无可厚非。
“就像是竹子一样，生下来这么粗，以后都这么粗了。”我爹却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
原来因为年轻和瘦削，那时候的我爹，可以用清朗俊逸来形容，眉眼里还有些郭富城的味道，外形的优势，自是能吸引文科班的小姑娘做些心理上的“亲近”。
况且我爹大学时代喜爱看书，尤其谙熟当时历史研究的讯息，在执教的第一年，便押中了一道二十多分的高考题，他的学生当中出了全省第八，以及历史单科的状元，一战成名。
“我任教第二年就是副年级长了！”我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语气里既有骄傲，也有遗憾。
“你直到现在，当的最大的官儿，不也还是副年级长？”我直接戳破，不再理会喝酒喝到舌头发硬的他。
转眼三年过去了，柳文和我爹还在单身宿舍，两人住隔壁，经常一起在食堂吃饭，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