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滤镜】玻璃(7)

“免贵，姓赵。”他礼节性地碰了碰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又不自觉向架子上的那颗水晶球瞟了过去。
“这次来也没啥事，就是想反映一下丁小满这孩子在学校里太调皮了，上次打碎了我一只水……玻璃球。”他咬咬牙，又指着架子补充了一句，“和那个很像的玻璃球。”
“知道咧，知道咧，看这小子回来我不结结实实抽他一顿。”面前的黑汉子咧着嘴露出憨厚的笑，双手已经跃跃欲试地开始解腰间的裤腰带了，看来对这门学问也是一样门清。
怎么还能这样，真说不上这个当爹的是过分老实还是过分精明，饶是他拐弯抹角三绕五绕就是不识水晶球这茬，最后他无奈只能说了几句体罚不好之类不咸不淡的屁话，仓皇而狼狈地告辞离开了。
“没事常来玩啊赵老师，那个球您要真心想要五百也能拿。”黝黑的汉子冲着他的背影高声喊着，声音中带着盈盈的笑意。
出村他没再舍得扫共享电单车，硬生生靠两条腿走完了十几里土路。返回人烟和现代文明后他想了想硬生生放下了那条想拦出租车的右臂，闷头扫开一辆共享单车，闷头顶着风往远方的镇子骑去。

他莫名又想起了那颗被摔碎的水晶球，事后收拾的时候他才发现里面那个小埃菲尔铁塔居然是塑料做的。他迎着泛起阵阵凉意的夜风拼了命地蹬着车，眼泪不知不觉便流了下来。
七、
后来日子久了，他慢慢从其他任课老师那里听到了有关丁小满的更多英雄事迹：英语考试只做听力和阅读，做多少对多少，其他全是白卷；数学卷子永远不做最后两道大题，问就说不会，怎么学也学不会；物理、化学每次考试都是勉强及格的成绩，不管考题简单还是极难都永远六十分万岁；历史、政治客观题从来不错，主观题都是重抄材料瞎答一气……各科老师提起他来都恨得咬牙切齿，有的说他天性顽劣，有的说他家教欠缺，有的说他暗怀鬼胎，有的说他心术不正，各个都把丁小满看做自己绩效奖金面前的拦路虎。
他从未参与过这样的讨论，也不再对丁小满抱有任何期待。丁小满偶尔还会再来找他聊聊，但更多时候还是躲在角落里举着单筒望远镜窥探着周遭的世界。他明白似乎这方天地里对丁小满来说已经不存在什么秘密了，在这个所有人都隔着某种玻璃学会妥协学会看待他人的世界里，似乎只有举着单筒望远镜的丁小满眼神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