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 第三章 临淄齐王宫(5)

每当听到这声音，公孙彤就想：果然越费时费力的东西，就越贵重。此处的墁砖取材自三百里外的济水之畔，用河岸上黏度最高的冲积土，经过泡发、踩踏、阴干等环节，然后以松木烧制。这些细节，当年公孙彤还是主管王室内务的少府时，就非常熟悉了。每块砖都要费工一年以上，只能用在临淄宫中最贵重的地方：宗庙、前殿、寝宫、椒房，以及昌乐翁主的府邸。
这些墁砖的年龄比翁主还大，越是经历岁月淘洗，就越坚固。最早烧制出来的时候带着一丝土黄色，现在则是厚重的深灰色；如果放上五十年、一百年，据说会变成纯黑色。很少有人记得，这座府邸以前不是翁主居住的。记得这件事情的人，要么忘记了，要么干脆就死了。

台阶尽头十分亮堂，把守出口的武士见到两人，躬身行礼。“免礼！”周齐光例行公事地喊着，像一阵风席卷而行，就差拉着公孙彤向前走了。公孙彤心想：毕竟是年轻人，如此精力充沛，好像世上还有什么新鲜事一样；等到他们稍微年长一点，肯定会知道，太阳底下哪里有什么新鲜事！
到过这里的人，无不承认：翁主府邸远比齐王寝宫更奢华，只是规模小了一号。台阶出口是另一道长廊，以轻质的栗木建成，刷着朱红的漆，底漆之上又以金粉描制着麒麟、朱雀、獬豸、仙鹤，以及种种无以名状的奇花异草。这些金色的花草，在长廊外真实的花草树木面前，仍要黯然失色：一丈多高的枇杷，叶子修长如革，淡黄的果实形如鹅卵；不满一丈的樱桃，枝杈繁茂如盖，树干是浅灰色，树枝是深褐色，挂着尚未完全变红的小果；高大挺拔的杨梅还在开花，从近处延伸到花园深处，形成一片香雪海，不知道是什么异种；还有杏树、沙棠、木兰、流苏、石楠，大多已过花期，只能想象春天争奇斗艳的场面。许多灌木乔木并非原产齐国，而且极难成活，在这里却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