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 第三章 临淄齐王宫(4)

死一般的沉寂。虽然答案早已注定，虽然一百多年来这种仪式总是例行公事的上演，齐王还是没有打破沉寂，不知道是不忍心还是不舍得。过了许久，公孙彤趴在地上的身影近乎凝固，角落里的女子也仿佛一尊泥塑，在这无边的煎熬之中，齐王长叹一声：
“今年还不是时候……寡人没有一天不盼望着复仇。若是这一代完成不了，就留给下一代。”
“谨遵令旨。”公孙彤如释重负地坐起来，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慢慢起立，退后几步，转身走向小门。经过那个纤弱的女子身前，他微微欠身：“翁主殿下。”
翁主十分得体地欠身回礼。相国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齐王仍然纹丝不动，于是翁主也站在原地不动。早上的祭祀典礼大概很消耗体力，她的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眉宇间带着倦意。不知道过了多久，齐王才站起来，翁主跟随其后，相隔五步，一语不发地退去。

宫城很大，空旷无人，阳光惨白。身为相国，公孙彤获准在宫中骑马，但是从不使用这个权利。太阳尚在天顶，照出的影子十分渺小，一前一后，只是两个斑点：前面是相国，后面是为他撑伞的侍童。经过漫长的跋涉，宫城的南门——全称“南司马门”，终于近在眼前。宫城在四面都有门，但是臣僚出入宫廷只会走南门，相国与重要臣僚的府邸也在南门之外。公孙相国走得不紧不慢。他早已注意到南门内站着一个身影，全副铠甲，峻峭笔挺。还没等他靠近，对方已经屈起一膝，单手撑地行礼，朗声说：“殿下有请相国。”那声音太容易分辨了，是郎中令周齐光。
侍童留在原地等待。周齐光带着相国公孙彤，穿过宫门一侧的窄门，走进狭窄隐蔽的长廊。两侧是密不透风的砖墙，只有墙顶的雕花隔窗透进一丝光线和空气。两个人都是轻车熟路，闭着眼睛也清楚这长廊在何处拐弯、何处终结。其实不是很远，前方很快升起了陡峭的台阶。向上的台阶一共三十九级，公孙彤早已了然于心。构成台阶的地砖，踩上去坚实稳重，就像磐石一般牢固；高官入朝穿的是木屐，屐齿与地砖相撞，声音铿锵有力，真如金石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