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像(12)

林奕森把自己那杯并没有喝两口的夏布利倒了个满盈，兀自举杯，一饮而尽。
我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星星。
第五章
大清早，我在自己的实验室里睁开眼睛。
我叫林奕森，是Z大的教授，研究方向是中微子显微镜和超精细3D重排。
实验室里这个方方正正、表面插满密密麻麻电线、传感器和管道的金属笼子是我课题组的实验仪器：金属笼兼任“扫描仪”与“打印机”，背后一人高的像电冰箱一样但同样管线密布的，是36 qubit量子计算机。计算机旁巨大的液氦钢瓶用于制冷，而另一角落密密麻麻的小罐子，那是用于补充缺失原子用的“原子墨盒”。整套家伙本是个电老虎，但在可控核聚变时代初具规模，聚变-裂变双相电站全面投产的新能源时代，人们反正也不那么在乎电力。
偌大实验室一角的办公桌上，堆放着我的工作论文，笔筒里我的那支金色的钢笔，在歪七扭八的各种印有“XX大学”“XX会议纪念”的劣质水笔中间格外醒目。地上凌乱丢着几十颗被踩灭的、长短不一的烟头

另一边的白板上，今天的日期——2045年9月12日——旁边画了一个虽然小但是力道颇重的红叉。我望着满白板的日程，却迷茫得很。
我感到非常疲惫，低头又看了眼烟头们，我不记得自己有抽烟的习惯。
我想不起昨晚在干什么，我前天在干什么，甚至我多年前在干什么。
我失忆了。
……
我忘记了自己的科研进度，忘记了教学任务，也忘记了生活中的一切。
显然我已经无法工作了，校方给我安排了一学期的专休病假。妻子歇了她的书店，陪着我从钱塘到申城又到帝都，挂了不知多少神经科的专家号，做了一遍又一遍的断层扫描、血管造影和核磁共振。但医生们对于我失去的记忆，却又是相同的爱莫能助。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平时说到的“记忆”，其实了包含“记”和“忆”两个部分。前者指我们的大脑把生活中经验过的事物识记和保持，是一个“存储”的过程；后者则是对已有记忆的再现和再认，是一个“读取”的过程。正常情况下，最近发生的事较易被回忆，而年代遥远的记忆容易被忘记。然而，大脑外伤、器质性病变等因素可能导致这个过程的反转：人们会记不得最近的事情，却能够回想起久远的记忆，这个现象被称为近事遗忘，也叫逆行性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