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 修女的福音(6)

她却仿佛没听到我说的话一般，抚摸着我的脸颊，继续说道：“不要惧怕苦痛……感受它，理解它，然后接受它。每个人都会有欲望，但欲望并不可怕，重要的是学会如何压抑它。理解饥饿之苦，便不会再被进食的欲望所困；理解撕裂肉体之苦，便不会再被身体的劳累所困；理解死亡之苦，便不会再被生的烦恼所困。压抑欲望，苦难便是人生的瑰宝……”
骇人的疼痛渐渐远去，我闭眼倾听修女的话语，静静地等待着意识的消散，但那没有发生。
修女温柔的话语还在继续，而我的意识却变得越来越清醒。
到底怎么了？
随后，我意识到了一个恐怖的现实：腰间的剧痛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长久捆缚的疼痛和被迫保持姿势的劳累，如同久坐的麻木般冲击着我的大脑。
难道……不，这绝不可能发生，这毫无道理。我惊恐地想要动一动自己的腿——此时我多么希望它不要给予回应，但那镣铐却发出声响，不由分说地否定了我的答案。
我的腿还在。
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恐怖经历顷刻间化作无边惧意，如同一只无形的大爪在我的意识之海里翻卷搅动，随后将它整个拔起，无数种思绪被恐惧裹挟着喷涌而出。

那疼痛绝不是幻觉。我方才分明已经被腰斩，这件事确凿无疑——就如同我现在还活着一般地确凿无疑。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惊恐地大喊，再也无心倾听修女的柔和玉音：“刚才……我分明就已经死了！”
身后传来了刽子手不屑的哼哼声，而修女好像完全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她双目半闭，脸上流露的温柔光芒似乎比之前更加和煦。她全然不顾脸颊上飞溅的血珠，继续呢喃着温柔的话语：“是的，我曾经也濒临死亡。那真是一份痛苦的体验：世界被疼痛填满，五感渐渐远去，无力地等待自己的意识慢慢消逝……”
行刑号角再一次低吟。又一声闷响，方才的疼痛再次在脑内狂乱燃烧。
“啊！！……修女！回答我！”
惊讶，恐惧，愤怒。无数种感情在疼痛的催化下加速升腾。最终，它们在枷锁边缘用指甲刻下一道道清晰可辨的抓痕。
“但很快我就发现了这份福音……”
第三次。
“回答我！你听得见吗！”
“不仅局限于我自己，我触碰的所有东西，包括人，都会永生。无论什么都不能在我们身上留下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