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记·绒花 | 其二 | 下(11)

某种光敏的知觉促使你抬头，对上了她白钻似的瞳孔，却感受不到她视线的焦点。她晶莹的唇隙间溢出雾粒，欲言而又止，改换为了手势，看似比说话耗气少些。这是仅你们两人间的对白，因过往大量的交谈经验、对彼此独有习惯的辨识、常用逻辑的熟悉而成立。你在她慢慢做出的肢体语言中理解着她所期望的一切，直到表意范围缩放至没有任何歧义的余地。
死后。
她的指尖悬停在了唇部。
便分食我。
这片意义唯一地下落了。它落啊，落啊，更落而下，轻盈地融化在脑海里。
她甚至为保护你滑坡的精神设起了一段缓冲，没有惊骇，没有不可预测性，抚慰了人类尤其担负着的伦理与道德，许可了你接下来的一切冒渎。她的结论优美简明一如既往。现在你知道，你要失去她了，这位已渐渐成为你生命中的习惯的一个人。
她于是一笑，阖上了眼。
她瓷白的冰容仿若塞尚的油画，眼角有隐耀而折光的一滴。你哆嗦着抹开她泪，那泪在银白的睫毛上隐成凇花。

雪如萨迦叙事多时。
她随身的所有军粮都未拆过封。靠着这些军粮以及她，她本身，人们又苦撑了四天四夜。
大雪停在了第七夜。是夜，她的衣物内有光亮透出，是她作为辉石的欧泊：“按定在原坐标别动，我带救援进来了！”
人们走出冰屋，活了下来。
在另一些日子里，你会见到回来的人们，有的间或无征兆地下泪，有的被负罪折磨得痛不欲生，看见肉类，身体便应激地屈折起来，泪水与呕吐物混在一起。
“我，记着的。口感......很好。吁——”
人们对此心照不宣，闭口不谈。列侬·伊万诺维奇、汤姆·黑根、爱德华·奥茨、笛翁·托马斯·阿奎娜。一些名字成了那支小队心头不可磨灭的伤痕。事件过去一周，数名身披白氅的成员递交了小队最后的报告，依照意愿退出了前线；你和指挥长商定，将自己调入了其它梯队；卡缪也就要痊愈，探望期间，尽管再三劝说，她也坚持留在你身边。阿芙乐尔就此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