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曲.Ⅱ(2)

切尔娜·达阿萨的目光从窗外移开，护士推着装了瓶瓶罐罐的小车从达阿萨的病床前匆匆而过。
她是个聋子，她的世界里没有车轮轱辘辘滚过的声音，没有医院里喧闹又刻意安静的嘈杂，没有风吹落叶的沙沙，什么都没有。
但好像也正是因为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声，所以一切在她眼里都显得好像刻意放慢了脚步——不论是刚刚路过的护士口袋里落下的那袋棉签，还是窗外投射进来的一束阳光。
又或者是眼前突然落下的一片阴影。
达阿萨抬起头，用她漂亮的棕色眼睛直视她的主治医生。她面前这个高大的中年亚裔男人神色严肃，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放在她病床的床头柜上，随后自然而然地坐下来，胸前印了名字的铁牌正对着达阿萨的眼睛，上面只有四个字符：“Gu Gu”。
切尔娜·达阿萨点点头，伸出食指比了一个字母“G”朝他打招呼。华人的名字总是很奇怪，她从没见过有人的姓和名居然是一样的。
“达阿萨小姐，我今天过来是想很严肃地告诉您——”叫做顾古的医生一边开口一边打起了手语，缓慢而严肃动作里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您的心脏病目前不容乐观，我建议您还是待在医院里比较好。”

切尔娜·达阿萨眨眨眼睛，她抬起手来在空中晃动，看起来丝毫不为所动：「我父亲让你来劝我了是吗？」
顾古没有回答她。
切尔娜·达阿萨伸手拿过床头柜上小药瓶，摇晃两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我知道你们治不好我。」
切尔娜·达阿萨看向窗外，她的手指灵活摆动，像窗外翩飞的两只蝴蝶：「一个刚出生就坏掉了的心脏是治不好的。」
「我知道你与我父亲相识多年，理解他很爱我。」达阿萨回过头，看见她的医生满脸欲言又止，「可我和你认识的时间与你和他认识的时间一样，我的意思是，我们也相识多年。」
她的食指点在自己头上，突然俏皮地笑了起来。
「你也理解我的想法，是吗？」
墙上的时钟大概慢了那么两秒才走动。
她面前这个几乎算得上是她半个父亲的医生终于妥协，挥挥手起身，对她说：“我当然希望你能……在你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里过得开心一些。”
顾古的拇指贴过嘴唇，娴熟地同达阿萨打着手语：“你的父亲很爱你，所以我想他应该和我是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