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武】伤逝（一）(2)

你只爱诗书。
见到圣人比你想象的还要顺利一点，在很多年前，你幻想着这一场景，你觉得，如果实现了，你一定会将分分秒秒都记得清清楚楚，不过过了很多年以后，你偶然间回想那一天，你发现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时候的细节，只记得砰砰乱跳的心脏，你那个时候想啊，圣人如此高大，如此传奇，若是你此生寄情的人是他，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可能是顾虑到你的紧张和疲惫，他没有问什么刁钻的问题，甚至也没有让你作诗，只是说了几句话，便让人带你下去休息。在出大殿的时候，你看见了一个身着紫袍的人匆匆而来，看来他真的很忙。他很温柔，比你想象的要温柔的多得多，这样的人怎么会让人害怕呢？你的心里有暖意，那被沙子刮过的心不再隐隐作痛，站在殿门口，这一进一出，你的思想改变了，从前，你只爱诗书，而后，你爱诗书和他。
原本按照你的想法，入宫后的你应该仰望，仰望这天，就像笼中的鸟雀总要先熟悉它的笼子，这里要幽闭你一生的美好，你也应该先熟悉它，不过你忘了，忘得一干二净，你已经毫无保留地献出了你的心，又怎么会在意这种小事。
若说这一天你还应该记得一些事，那就应该是她了。
她，武才人。
像是命运把她推到了你的面前，从此打开了你的人生。

带领你的嬷嬷絮叨着，讲述着宫中的规矩。你有些心不在焉，想着一会儿该看什么书。
“那个屋子晦气，所以奴给才人换了一间。”
换屋子？晦气？
见你露出奇怪的神色，嬷嬷有些得意洋洋：“那间屋子之前吊死了一个人，不干净，就只有一个武才人还住着，大家都觉得晦气，躲得她远远的，才人以后也要小心。”
妃嫔自裁？
你有些想不明白，好好的人，为什么要自裁？你喜欢生命，生命也喜欢你，舍弃生命又能得到什么呢？
“嬷嬷不用换了，妾就住那一间。”你看过很多书，你不在意什么晦气，毕竟，若是细究起来，宫中那一间没有死过人，王侯将相，贩夫走卒，哪一个不会死？哪一个，没有死去的亲人？
嬷嬷看了你一眼，那一眼很深，但是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你走。
她就是这样闯进你的视线里的。
门前的缸上，坐着一位少女，她在看书，神情是静谧的，她的脚晃晃荡荡，将离地而未离地，她可真白，像撒落的盐晶，像漂浮的柳絮，像漫天的冰雪，你想起了那个咏絮的典故，无不遗憾的想，如果现在是冬天就好了。
不过她笑了，她看着书突然就笑了，于是你那个冰雪一般的幻境也瞬间消亡，变成了盎然的春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