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勋】十五从军征(2)

梦醒时分，李知勋迷迷糊糊被枕上一抹白色吸引，他一时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光着脚丫、捏着几瓣花蕊“嗒嗒嗒”地跑到李夫人面前嚷嚷：“阿娘！我要种花。”李知勋不知道，那是夹竹桃，李夫人拗不过李知勋咿咿呀呀地恳求，只让他坐在门口远远地看。李知勋看呀看，仿佛看到了那样盛大的一场落雪，听到了雪落下的声音。
江南是不会下雪的。李知勋也从来没见过雪。雪是什么形状，是书里说的六角，还是像桃花一样的五瓣，又或是星星一样绒绒地没有边角，闪着萤火虫的光。可惜他翻遍了小书房的书页还是没有得到答案，只是一遍一遍地看着窗外冒芽的夹竹桃，听着隔壁家小姑娘叮叮当当的珠钗声、读书声弥漫在春日的柔光里。
听李夫人说隔壁的小姑娘和他一般大小，生了一双玲珑的眼睛，见到人就滴溜溜地转，声音比小黄鹂还好听。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李知勋想，于是不止一次缠着李夫人去拜访隔壁的小姑娘。李夫人右手上还握着针线，听到他的话只是轻轻放下左手还没有修好的双面手帕，望着窗外叹了口气。李知勋不懂她为什么叹气。

初冬的时候，夹竹桃落尽了枝头最后一点花叶，孤独地站在一方院子的角落。这也是李知勋为什么不喜欢冬天。教书的先生来自北方，他早早地辞去以便赶回家过年，李知勋站在门口与他告别时，好像看到了隔壁庭院里一个小小的人儿探出脑袋用力喊了一句：“先生好走！”李知勋想看清小人的样貌，再看过去时小人早就将木门紧闭，仿佛刚刚的场景是他臆想出来的。李知勋不信，因为那个声音可比黄鹂还要好听万分，就像是，就像是雪落下的声音。
李夫人帮李知勋掖好被角后轻手轻脚地掩好门，李知勋眯着眼猫着腰，手上攥着一根小红烛悄声溜到了桌子边。幸好屋里足够暖和，桌上砚台的墨还没有干，李知勋就着红烛微弱的光，往纸上写了什么，又用蜡油封了口藏在了枕头底下。他决定给隔壁的小姑娘写信。
他一早躲在门口，等到没人时便往门缝里面把信塞了进去。李知勋觉得自己奇怪又冒犯，心里像藏着一面小鼓敲得直响，他从没这么紧张过，不论是教书先生抽查背诵的时候，还是李夫人拿着破掉的小衫找他算账的时候。紧张之余好像还有另一种情绪，小小的，像一粒种子，李知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