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的牙，红的刀(红篇)上(10)

“先把你的识字本带过来，放在桌上，然后出发。”
像是说完了全部的话语，外婆转过身，陷入沸水泡的响声中，锅里的土豆已经被煮得过于软烂，再不捞起来，就要散了。
汩汩流淌的小溪边，红清洗干净自己的双手，一边剥去土豆的表皮，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上游的河滩。
淡黄的球体逐渐出现在她的掌心，红小心翼翼地吹去落在上面的碎木渣，雪白的牙齿咬下小块，熟悉的绵软颗粒感随着研磨在口腔中发酵。腹中的欲望翻卷而上，使她几口将土豆分成大块，粗暴地咀嚼，带着内芯尚未消散的温度一并囫囵咽下，沉重温热的满足感浮上胸口。
树枝折断的轻响顺着风飘下，夹杂猎物的气息。
来了。
红缩紧身子，将自己深深地隐藏起来，手中的匕首像是生出了血管，与骨骼连接在了一起。
爪子按在沙粒上发出脆响。
河滩的石堆间亮起两团饥饿的绿光。

它是红的猎物。
它会死。
悄无声息地。
无形的手掀起红额前的发丝，粗暴地揉动着她齐耳的银色短发，外套帽沿的绒毛波浪似的翻滚。
大风吹散了谷间的浓雾，环绕着山峰的缝隙，使这座庞然的乐器苏醒过来，演奏起绵长而宏伟的乐章。
红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风从脸上带走隔夜的倦怠。难得干燥的空气拓开肺部，两只脚尖越过悬崖的边缘，来回晃动着，指向下方返绿的浩瀚林海。
远方的湖泊抬起了沉重的眼皮，映着天空上的流云。湛蓝而宽阔的湖面没有一点瑕疵，红的目光就像一根银针投进水中，丝毫无损它的洁净与美好。
在红的记忆里，这是蓝湖第六次于冬日后睁开眼睛，也是她第六次踏着雪消的泥水奔上悬崖，眺望眼前的景色。
轻微的响声传入耳中，红转过头，外婆正背着双手，沿坡一瘸一拐地走上来。
趁风短暂停歇的间隙，她捕捉到了老人的一句呢喃：“...雾散了，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