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的牙，红的刀(红篇)上(3)

女人白皙却带着淤青的手臂中顿时空荡不少，发颤地垂下，在沾着血迹的长裙上蹭蹭手心手背，接过对方递来的一叠蓝色纸币。
她转过身，不时回头望着，慢慢拖动自己的身体，消失在漆黑的转角。
穿西装的人坐上暗红色的轿车，随后踩着舷梯登上直翼的铁鸟。
向北，再向北。飞行器于一处被削平了顶峰的灰色的山上降落。
他抱着怀中还在呼吸的温暖生命，走进一片灰白相间的建筑群。
红最初的记忆开始于一团白雾。
她在雾中被逼迫着奔跑，挤压肺部，撕开耳边的空气，却从未追上过什么。
她不断地负起沉重的沙袋，却又在双腿发颤后原地徒劳地放下，任汗水淌过发冷的脊背。
她反复地蜷曲身子，直到腹部像是磨断的琴弦，绞痛着望向天穹，目光却穿不过那一片洁白。
雾中的日子，像是砂轮转过了一圈又一圈，磨出绵长的痛苦，她的世界就在这样的循环中逐渐诞生出更多细节。

沉淀的雾化为上下和四周的六面墙壁，狭窄的空间一下变得开阔。然而，多出的部分却又不显得寂寞，许多与自己身高相仿的身影占据了那些地方。
他们和自己一样，重复着千篇一律的动作：在奔跑时发出同样的喘息，在负重时淌下同样的汗水，在蜷身后龇牙咧嘴地捂着腹部，望向同一片白色的天空。
在短暂休息的时刻，红有时会看向他们：那些无处安放的目光与她相遇，乱麻般的疲惫下，总是一种无言的抗拒和冰冷。
在夜里，四周传来连绵起伏的呼吸声，红在轻薄的被单上攥出道道沟壑，独自忍受骨骼在血肉中生长带来的酸胀。
在学会说话之前，红先明白了自己的身体里奔腾着一条无名河流，从左胸的泉眼里汩汩地流出，将手捂在耳朵上，就能听见它沸腾的响声。
一个黑色身影的到来像是搅乱平静湖面的大鱼。他骄傲的军靴穿过仅到腿根的稀疏树林，停止的口令在穹顶灯光的直射中被无限推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