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晨宇水仙文《声色》08民国，十飒卷(2)

所以无论对方怎么说，卷都只是垂着头不吭声。
那嬷嬷看他这么不懂事，也有点来气，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如果卷不同意，少帅府自然也不会为强人所难。横竖少帅也只是想要个乖巧懂事儿的伴儿，并不一定追求什么角儿不角儿的。
但是。她话锋一转。
但是恐怕北平城几十上百号的戏楼茶馆再也没有人敢接卷先生的牌子了。
倒是听说，出了西市口有几条热闹的胡同里也演戏，兴许卷先生也可以去那里试试。
西市口的八大胡同里当然也有戏台子。
只在夜里开场，烛火一点大门一闭，满台子赤条条的肉身演的是阴阳交合唱的是淫词浪曲儿，哪怕是最最不入流的梨园中人也不可能承认那是戏！
卷攸地抬起眼，那一团火焰时隔多年终于再次填满了他的眼眶。
老嬷嬷被他这一眼看的心惊肉跳，还没回过神，卷就又垂下了头，安安静静回了句，“那就谢嬷嬷提醒了。送客。”
仔细想来，卷那时候倒也并不怎么难过，只是觉得有点遗憾。原来他费尽心机，争到最后也还是不能如愿。
那不如就去死吧。

可是他死了，飒飒又要怎么办呢？
卷这才悲从中来，闭上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之后的几天，北平的各家大小戏楼果然都不敢接他的戏牌了。广云楼愁云惨雾，连钱鬼都有些不知该往何处去。
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离开北平城去别的地方谋生计，但那时候京津两地局势不稳，任何人出入都要被盘查，而广云楼的一干人等竟没有一个出得去的。
一个军阀门下的老嬷嬷借着家里的威风居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卷不止一次叹着气说，这世道，可真叫人想不明白。
他那时候虽然已经如花丸所说得了一些人的爱戴，但也并没有到人就是戏的那个地步。眼看着十家的部队一波波的开拔过来，许多人有心无力，只能转而开始劝卷“忍一忍”。
人于痛苦无望之境反而格外渴望唱戏入戏。卷憋的快要发疯了，他想那个戏台子想的成夜成夜睡不着觉，常常是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索性起身随便摸出一件戏服，踩着腐朽的木梯爬到厢房平整的楼顶上。
他穿着谁的戏服就唱谁的戏，对着头顶那轮月亮一遍一遍不知疲倦的唱着。直唱到月亮落地，金乌升起，他又顶着日头儿开始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