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皆有病·二（桃之夭夭，灼灼其华）2(2)

夜风渐紧，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便是离着十七八丈，也能感觉到灼人的热气。我轻摇折扇，微微一哂——
这就是人。
一种可以随随便便对自己的同类施加恶意、拔刀相向的生物。
更可怕的是，在经历了多年前的那场大火之后，我居然能对眼前的人间炼狱漠然视之，毫无触动。
照亮了半个天空的火光，房屋被烧断了梁柱崩塌的巨响，空气里弥漫的发臭的血腥气……与狞厉的狂笑，粗野的吆喝，刺耳的惨叫，甚至制造惨剧的红袄鬼面的鬼谷小鬼……一切都和当年如此相似。
而我从桃林匆匆赶来时，一切都已经到了尾声。那种惨烈的哭嚎声已经渐渐低弱了，火势却反而更大了。屠杀，已经到了尾声。

我静静地看着。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本不相通。当年没有人为我流过一滴泪。今天，我也不会可怜任何人。我早就失去了我的心，而我的世界，狭小得只能容下他……
回头，我望向来时路——虽然相隔千里，但这片桃林居然与我熟悉的那片林子如此相同。同样油润的碧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林子；同样的枝条盘曲，姿态婆娑；也同样的花团锦簇，累累垂垂压满枝头，仿佛生怕下一刻就将凋零般用尽了力气。此刻月光皎洁，可日间明媚绚烂的桃花却已模糊成一片巨大且浓黑的阴影，风在树梢间徘徊低吟，丝丝缕缕的清淡的桃花的香气便被隐隐送至鼻端，和大火后飞散的焦黑的烟尘诡异地纠缠着，令人生出隐隐的不安的感觉。许多遗失在时间长河中的散碎的记忆，便因此渐渐从河底泛了起来，散发着沤烂了的陈腐的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