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碑与绮梦鸟(4)

视线被意识强制拉回到堆满瓶瓶罐罐的杂乱茶几上，她伸手从已经开始大片腐烂的果篮间抽出了总是会擅自逃去各种角落的遥控器，对着微微发热的屏幕和没有多大意义的思绪按下了电源键。
满屋的暗色拥合接纳了最后一片光亮的归附。
静坐许久的她决定起来走走。于是用一只脚在黑暗中来回点探着发凉的地板，在一番寻找始终不记得是否穿过的拖鞋无果后，她索性放弃。而当赤脚迈出第一步的瞬间，她觉得自己是踩到了什么，无端的烦感经不住大脑的劝阻轻易控制住她报复性般地将脚下的碎片愤然践踏，洪水似的敏感情绪伴着脚底的暖流一并泄出。
“可恨的女人！真叫人心烦！”空荡的心房不断回传着她的呐喊。
“等出去了我们一起到处旅游吧，东南亚，日本，欧洲……你姐姐我可是攒了不少钱呢。”
“……嗯。”
“开心点嘛，活着多好呀……”
在接受住院治疗的第二十七天，穗子因乳腺癌转移恶化终究是停止了呼吸。由于穗子坚决不愿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状况，加上但早在几个月前她偶然接到医生几经周折摸打过来的电话，使得她成了穗子生命后期至结束唯一的目击者。

米白色的隔帘依旧静默，胶管与电线交错的仪器不再喧嚣，依附在穗子躯体上的阴冷被单蚕食着剩存的余温。她清楚地记得穗子不再是穗子的那个晚上，整个世界袭以铺天盖地的宛若缓放灰白默片的异样感，所有事物都被具化，所有感知都被弱化，徒留自己不知所措的空壳笔直地伫立在心头的正中央，张张嘴想要呼唤些什么，奈何却怎么也唤不出声。
“唔，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呀。瞧我现在这副鬼样子，连自己都觉得费事……早知道刘医生这么不守承诺，我就不在这医院待了……”剪了短发的穗子半卧在病床上，明显消瘦的蜡白面容不时望向一旁为自己手臂做按摩的她。
“……疼吗？”她显然并不想继续穗子的话题。
“不疼啊，你这丫头手上才多大劲儿，没事，按的力道正好。”
“我说的是手术的地方……”
“噢，你说这儿啊……放心，其实也没有那么疼的。”穗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缠着绷带导着管的平坦胸部，接着又吃力地露出那令她难忍的微笑。
她默不作声地转头望向窗外，晴空下的几只鸟雀扑腾着翅膀落在不知从何处延来的电线上，其中一只肉乎乎的被另一只稍小点的挤蹭着挪了挪位，歪着脑袋同时也在望着窗里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