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碑与绮梦鸟(3)

夜晚，十点零八分。
阴晦的房间里充斥着食物与酒精的混合气味，羸弱的晚风挤过窗隙费力地拂起半掩的纱帘，那光影随之摇曳着安静地融入昏眠着的冷白墙面。浅灰色沙发上，双目紧闭侧躺的她在不断变换的电视屏光笼罩中忽然手脚抽搐，左手甲油剥落的食指尖精准扫到桌角的玻璃杯，沉闷的梦境随着清脆的碎片散落声而渐醒。
睁眼，闭眼，再睁眼，昏愦的头脑像是置于湿漉漉的星河中，在记忆的氤氲不断缭绕熏染下隐隐发痛。袭遍全身的麻木感迫使她翻了个身躺平，而天花板的空洞凝睇让她更加不适，于是只好颤巍着坐起，双手抱膝，披发散乱。这专属于她的个人空间此刻依旧是那么平淡却又透露几分疏离。
面前不知何时静音的电视正放着《银翼杀手2049》主角K遇见巨大的Joi广告的片段。
印象中这部片子是她第一次和穗子共同去影院看的，虽说是和自己的姐姐看电影，理应差不多会是和前座一对闺蜜般凑一起时不时低头轻语后相视一笑，或趁对方不注意伸手顺走一大把爆米花，就算没有那么互动频繁，也最起码应该是能和谐着坐在一起，但是，她并不是那样，整场电影直到放完亮灯，她始终沉默寡言地和穗子隔了一个空座，并在电影开始的十多分钟不到就耐不住侧首入睡了。

当时要不是被暴雨困住，自己是绝对不会妥协那个无聊的女人看什么无聊的电影，她想。
平常在外面时，她也从不会叫穗子为姐姐，至少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之后便是如此。面对喘着大气推门迟来的穗子当着众人的面送了自己《魔卡少女樱》的手杖和一个半身大的小可布偶，并一本正经地说着什么‘即便今天起你成大人了，但永远都是我那可爱的需要被照顾的妹妹’或许还有‘小时候我们都爱看魔卡少女，那时候你总是和我争着当小樱，还每次为了这个哭唧唧的……呐，这回我把角色彻底让给你啦……这些东西都是我好不容易淘到的……’等等，让精心化了妆烫了发打扮后的她顿时感到莫名的厌恶，在她眼里大自己两岁的穗子根本就不该是姐姐，这个女人只会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做些她不愿看到的事，那始终笑盈盈的堆满无用温柔的脸庞打心眼里让她抗拒抓狂。
其实倒也不光是因为那多大点事所直接导致近十年来的局面，十八岁的那天对于她来说就是个引子，内心中一个小小的黑洞从萌生到逐渐扩大，从种种琐事及意见相歧到愈发感到人格心性甚至连存在这世上都十分违和。如果穗子在北极，那她无论怎样都得在南极，两个非常的极端，她不了解穗子，穗子也不可能了解过她，这样的观点早已经在她心里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