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渡魂(3)

樊枝看起来像三十余岁，这在奥尔德斯人眼中，已经活过了一半，甚至更多。但在血术士中，他才算刚刚成年。凡人因凡尘俗事而奔波，为七情六欲所扰，夭折，早逝都见以为常。奥尔德斯人喜好年轻，讨厌老旧，并不会羡慕长寿，反会耻笑年迈的人，说老而不死，僵而不倒，口不能刍，迈不得腿，目呆而辨不得人，形同尸鬼。甚至在工作上也是如此，强调能者上位，鼓励年轻人去担重任，反对将大事的决定权放在老人手中。这和老爷的观念是截然相反的，奥尔德斯人排斥老者，自然也不信任老者，连老者自身也不会留恋人世，因衰而自缢，禅位给年少者，是奥尔德斯人的美德。而这一切，都与血之循环的观念深入人心密不可分。
但真正的血术士是没有年老一说的，那些只懂得些皮毛，将人炼成为血晶就沾沾自喜，觉得掌握了血咒的愚蠢之人除外。他们贪图钱财，自然也被凡尘所扰，是无法习得血咒的。而樊枝的师父，以及他师父的师父，如今仍存活于世，甚至乌发童颜，肌嫩如雪。他们逃离了血之循环吗？非也。他们坚信自己一直都在环中，并且早已经历数次重生，而自我记忆的存留，就是对凡人无魂这点的最好驳斥。

凡人也有意识，并与血之循环息息相关，相互勾连，而流通自如的货币，是记忆。血术士的一生会帮助很多凡人，并了解他们的过去，并将其作为筹码，再加上自己的部分记忆，以换得他们自我认知的存留。这是福报，是那些贩卖人口的血术士所没有的。
每个四十年，他都会迎来一次死亡与重生。而过去的第一个四十年里，十五年闭关修炼，三年四处游历，复修五年，他才与师父告别，在一处隐世桃源建起神庙。他是真正的血术士，真正的血术士，世间已经没几个了。或者说从古至今，自血教衰落以后一直是漂泊各地的零丁。他还记得上次公师徒三人聚会，他们聊起又有一个血术士归了凡尘，就在樊枝出师没多久，这似乎是一种诅咒，他们的人数总不见长，或者说，他们这么多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