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何处（上）(5)

邻里街坊七嘴八舌乱嚼一通，侧耳细听，唢呐声渐渐近了。众人互捅胳膊，说：“来了，来了。”
随着唢呐声缓缓而来一队骡车，前面两辆骡车拉着披着红缎带的大木箱棉花被等嫁妆，后面一辆骡车上面坐着身穿大红衣裳的新娘，新娘头上遮着一顶红盖头，随着微风上下忽闪忽闪。
马秀文蒙着盖头，坐在骡车上来回轻微晃动着。这辆车她以前也坐过，就在不久前的集上。今天她又坐着这辆骡车，作为它的新主人，慢慢朝她的新家驶去。马秀文感到很兴奋，内心非常喜悦，甚至感到有些紧张。骡车一颠一颠地朝前走动，晃动得她的膀胱有点肿胀。马秀文只听见呜呜啦啦的唢呐和于围众人嬉闹的声音。她轻声喊了一下：“四嫂。”声音过杂，她没有得到回应。她再次喊得声音大一点：“四嫂！”
赵梅挨近她，说：“秀文，是你喊我？”
“呃，四嫂，我想解小手。”马秀文低声在盖头下说。
赵梅一脸懵，“这怎么成，忍着点，快到了。”
“可我忍不住了。”马秀文坐在骡车上开始扭捏起来。
“那也要忍着呀，来之前不是让你上过厕所了吗？”赵梅边走边扶着车帮着急地对马秀文说。
马秀文知道这个规矩，只是自己太紧张了，这一紧张跟着就想要解小手。“那怎么办呀？”马秀文这时急得都想哭了，两手紧紧拽着大红衣裳下摆的衣襟。

“你等着……”赵梅说着蹬蹬小跑几步赶到前面的骡车，向压车的人要了一个小包裹，然后又跑回来，递给马秀文一件衣服，“垫着点，在上面解吧。”
“啊，”秀文看了看赵梅递过来的衣服，那是她姐特地从镇上给她买的，让她第二天回门穿的，“这怎么行，这是我姐给我才买的。”
赵梅没再顾上和马秀文说话，忙着招呼送亲的队伍。此时唢呐用力响了起来，快到于家了。马秀文急得无奈，只好狠心把衣服垫在了屁股下面。
台东村这一带的风俗，新娘到了婆家门口，就要新郎摘下新娘的红盖头让亲朋邻里瞧瞧，俗称瞧(俏)媳妇。于乔远摘下新娘的红盖头，马秀文露出一脸俊俏的模样，众邻里都惊呼一声，高叫不断，接着鞭炮噼啦噼啦响了起来。马秀文满脸泪珠。众人嘻嘻哈哈笑声不停，说：“新娘这么快就想家了，瞧，都哭花脸了。”他们哪里知道马秀文是让尿憋的，她可惜那件姐姐送给她的衣服。
于乔远乐乐呵呵地把马秀文抱到里屋去，她羞答答地用手勾住于乔远的脖子，脸上也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马秀文看到于乔远的母亲抱着一个小丫头总是跟在后头。那丫头也穿着一身对襟绳扣的红衣裳，小丫头正眨巴着眼睛朝着自己不停地看。马秀文知道这丫头就是于乔远的闺女。这苦命的丫头，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了，她心里对孩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