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何处（上）(2)

秋海身后的同学小声地对监考老师说：“他外婆去世了。”
秋海的外婆，马秀文，是五里村木匠马连城的二女儿。十八岁那年的一天中午，马秀文刚刚挎着一篮子猪草回到家，就听见堂屋里有人和她娘说话。
“不知道她愿意不愿意，人呢，是挺不错的，家道也算殷实，就是一点不好，没了老婆，还带着一个孩子，我就担心我们家秀文嫁过去会吃亏受苦。”秀文的母亲面露难色地说。
“三婶，这你就放心吧，要不然你到台东村去扫听扫听，谁不知道于福祥两口子的为人，老两口最老实本分了，待人和善着呢，说句不好听的话，他那没了的儿媳妇在他们于家那可是被两口子当亲闺女待的，从过门到生孩子，从来没有让那丫头下过一回庄稼地，吃的穿的样样不缺，那日子过得不比张财主家差，只可惜这儿媳妇没这福命，生下这小丫头不多久就没了。”
马秀文在屋外听了半天，她听明白了，是赵梅嫂子在给她说媒，她也知道说的就是台东村的于乔远，那个老婆刚生完孩子就死了的男人。马秀文见过于乔远，就在前不久赶集的时候。坐在骡车上的于乔远，个头不高，倒很壮实，乌黑的头发下聚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他双手抱着肩膀，稳稳地驶着车子，车上拉着几袋麦子去换大米，那会儿他老婆死了不到两年。高个子的马秀文扎着两股麻花辫站在卖十三香粉的摊铺边上远远就看见了于乔远驶着车子朝这边赶来。于乔远也看见她了，没说话，只是朝她点头微笑一下，就挥鞭赶车慢慢驶了过去。马秀文觉得这人挺有意思。

于乔远赶着骡车往家去，在坑坑洼洼的路边看到马秀文一步一步地也往家走。于乔远拉住骡子的缰绳，说：“你是马秀文吧？”
“嗯，是呀。”马秀文扭头看着于乔远，脸蛋红红的。
“赶完集了？”于乔远问马秀文。
“嗯，是。”马秀文低头继续走着。
“上来吧，我捎你一段。”
马秀文坐上骡车，看于乔远又挥鞭赶起车子。马秀文坐在一袋大米上，说：“你去换大米了呀。”
“是呀，给孩子熬米粥喝的。”于乔远边赶车子边和马秀文搭话。
“小孩不吃奶吗？”马秀文说完这句话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顿时脸上又红了起来。马秀文捂着脸，心想，幸好他坐在前面赶车，没有看到。
“也喝，”于乔远接过话说，“我妈说可以掺着小米和大米一起熬粥喝，光喝奶供不上。”
马秀文心想，你老婆不是死了吗，孩子喝谁的奶。“你的孩子喝牛奶吗？”马秀文试探着问。
“不是，喝羊奶，她喝了牛奶就上吐下泻，连哭带闹的，瞧了医生，说是让喝羊奶试试。”于乔远说话时一直朝前看骡子，脖子僵在那里，筋脉绷得紧紧的。
“喝羊奶就没事了吗？”马秀文又问。
“嗯，喝完羊奶不哭不闹，喝完就睡，睡得可香了。”于乔远说完自己嘿嘿笑了，脖颈上的筋脉跟着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