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吧征文】《奔月》(3)

羿狰狞地咧开嘴角，身体不受控制地筋挛震颤。裸露的皮肉上流下汗水，每一寸肌肤都是炽热的疼痛。他冲着那群火球疯笑。身体的水分越来越少了，无力的胳臂把散落的箭矢搭在弦上。
东海的洋面重归平静，停止了无歇止的燃烧，羿跪倒在最后一个太阳面前，用尽最后的气力折断了最后一只箭矢，一阵剧烈的咳嗽把歇斯底里的狂笑打断，咳嗽的间隙隐约听到了胸腔鸡鸣尾音般的细啸。最后的太阳化作残夕沉没，只余下一抹暗红的晚霞。月亮的清辉倒悬在海面闪在他的脸上。
他的头颅笨拙地摇晃，没有站起身来，一股黑血却从嘴中喷出，腥臭的气味蔓延开来。
似乎下雨了。羿在溺死之人沉沦的视界中，瞥见嫦娥奔跑的身影，还有一只青雀在不远的夜空盘旋。
二
行走在废墟之中，死亡的气息不比昨天消退一点点。
太阳挣脱着撕开了云彩，给狼藉的大地染上黄疸般的光芒。目之所及，房屋坍塌，被火劈倒的房梁屋脊横跨在碎瓦之上，茅草顺着传导这场灾难，玉米只剩下焦黑的光杆，庄稼都被大火所吞噬，路边被烤焦的尸体不尽其数，身体的周围都残存着他们生前挣扎的痛苦，烧断的布料，和地面上胡乱的抓痕。

家没有了，粮食也没有了，山河疮痍，饥肠辘辘的人在荒芜的山野间游荡，昔日苍翠的树木也只留枯烂的残枝。渺茫的希望像掌边云雾般，在指间的缝隙中吹散。烧焦的木料沿路堆砌成堆，繁盛的植物枯萎朽烂，像是一夜之间将生命被从时间中剔去。
人类的脆弱，在祂们的力量下不过是虚若蝼蚁罢了。破碎的阡陌田舍，破碎的人间疾苦，他也不是曾经的羿了。
记忆的碎片在重塑。大雨和夜晚，跃入黑暗，碎裂的炽阳。我被无助地抛入夜晚，在浪涛令人眩晕的拥抱中沉浮。
羿手中紧攥着一个小盒，水汽在他泛涟漪的夸张肌肉上闪耀着险恶的光芒。他的头颅和肩膀像粗野公牛似的前倾，面容被麻木与淌涎的疯狂所扭曲。
“没有人能抗拒永生的欲望。”他机械地说出而后发出一连串不自然的笑，在我看来，充满了嘲笑，威胁与恐惧。
上空传来一阵拍打声，时而柔和，时而沉重。柔如鸟羽，沉如曾多次于东海日出时汇聚的黑星。那双翅扇起的长风与海涛相和，尖啸的海风发出单调的旋律，如虚空的长笛巨鼓，明晃晃的月亮在一袭阴幕后透出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