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红花》(5)

阿竹想到藏红花坚实的后背，它带着牛特有的膻腥气与刚犁过地的土潮味，那是农村孩子早已闻惯的也是最能感到安心的气息。
自从闻术来到村里，阿妈身上原本土坷垃的味道被浓郁的脂粉气所掩盖，阿竹觉得呛人，却又觉得那气味下的阿妈变得无比美丽动人。
“阿竹，你知道，我们村外那座山谷之所以可以如此生机盎然，都是因为有山神的庇护。”
“山神？”
“是的，我的孩子。”阿妈将四岁的阿竹额前的碎发拨弄开，附身吻了她一下，“山神管理着那座山的万物，我们村因为在山脚也得以幸运地得到守护。”
“阿妈见过山神吗？什么样子的？”阿竹往被子里钻了钻，眨巴着眼睛。
“山神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宝贝，没有人知道山神的样貌。”阿妈停了停，“很晚了，睡吧阿竹，明天可是你的生日，不要起太晚了，礼物你明早会看到的。”
听到礼物，阿竹兴奋地在床上打了个滚，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第二天，阿竹看到房门外拴着一只小牛，它的眼中倒映着她因迫切还未洗的脸，“给它起个名字吧，阿竹。”阿妈蹲下身，和她一起抚摸小牛毛茸茸的脑袋。
阿竹想到她在山上看到的药材藏红花，它和小牛的毛色非常接近，“那就叫你藏红花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过去的阿妈明明那么温柔，为什么，为什么会改变呢…是从阿爸酗酒打人越来越严重，还是闻术来了以后，阿妈的心思全被搅乱了？阿竹不得而知，她抓紧藏红花的毛发，把头埋进它温暖的脖颈下。
“阿竹，阿竹…阿妈真的过够了这种生活……阿妈不想再早晨鸡还没叫就去冰冷的溪边打水，不想一天到晚手泡在洗衣水里泡到发皱，不想在太阳底下一遍一遍地耕地，不想回忆那个男人对我对你做过的事……阿竹，对不起，阿妈真的真的过够了，替我向藏红花道歉吧…阿妈也舍不得它，但是为了我们能有幸福的城市生活，必须要舍弃它了…藏红花会懂的，它不会生气的……对不起，阿竹……”
阿竹忘不了一个月前阿妈在她床边说过的话，她那时半睡未睡，迷糊不清却牢牢记住了阿妈的哭诉。阿竹太爱阿妈了，她不想让阿妈流泪，她想让她天天开心，永远幸福。
“就叫你藏红花吧。”
阿竹又想到了她与藏红花的初次见面，除了那次，她再也没有如此快乐过。她抬起头来，双眼直视着藏红花。
“藏红花，我们，去找山神吧。
只要在那个山谷里，找到山神，它一定可以帮助我们渡过这次难关，我们可以一起去城市里，你可以永远陪伴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