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红花》(4)

“等等！”阿竹转身将绳子夺了回来，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嘞个女娃想干啥子？要卖卖不卖赶紧回家刨地！”陈三很不高兴地晃着头。
“抱歉！我、我要再考虑一下！”
她沉默地把藏红花牵到闻不到血腥味的地方，捧起它的脸靠了上去，藏红花感觉到自己面部的绒毛被打湿了，主人的眼泪滑落进它的嘴里。
闻术将一块水果硬糖塞进阿竹的手里，她迟疑了一下，感到闻术温和的目光后便慢慢把亮晶晶的糖纸剥开，她在阳光下细细端详了一番这颗晶莹剔透的粉色糖果，放入嘴中，她感觉到甜的味道在舌尖上弥散开，她在做饭时经常能尝到白糖，但显然这个味道与白糖有着很大的区别，它更甜又充斥着浓郁的果香，阿竹的嘴里也被刺激着分泌更多的唾液。
“好吃吗？”
阿竹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闻术被她惊喜万分的样子逗笑了，他顺着她的头发抚遍了她全身，阿竹并不知道什么，她只是手里紧紧攥着另一颗糖果，她要把这种美味分享给她的藏红花。
“我还给你买了裙子。”闻术说着将纸袋里的粉色连衣裙掏出来在阿竹身上比划着，她没怎么见过这样鲜明可爱的颜色，它像闻术说的那样，那条裙子上还绣着无数的亮片，它们在阳光下折射出雨后彩虹般的色彩。

穿着土布的阿竹感到自己的眼睛放大了数倍，她死死盯着它，就像盯着一盘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的红烧排骨，她想象不出自己穿上是什么样的，甚至那一瞬间她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可以穿在身上的，她只觉得它的颜色美得离谱，像是用魔法将彩虹附在了上面。
阿竹哭得有些上不来气，她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窒息的感觉像浪潮一般将她裹挟，她为自己背叛朋友的行为感到耻辱与恶心，又为无法帮助阿妈而被愧疚感狠狠冲击。
阿竹抓着绳子的手不住地颤抖，这时，藏红花突然向前走去，她也被拖拉得跟着它走。藏红花一步接一步，牛蹄在不平的沙地上踩踏出一卷卷的尘埃，它在走向屠宰场，脖子上的铃铛发出当啷当啷清脆的声音。
“你给我站住！”阿竹嘶吼着扯住绳子，“我不要你来换…换我们的新生活……”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在地上，说不期待“城里”的生活是假的，前提是至少要藏红花活着！
她伏在它身上，她想起了自己七岁发了高烧，阿妈和阿爸刚吵完架待在屋里生闷气，她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跑到阿妈房间，被阿妈推出来并被嘱咐多喝热水睡一觉就好了，她又走到阿爸身旁，回应她的只有串串难闻的酒嗝与偶尔从睡着的阿爸嘴中吐出的脏话。最后还是好心的邻居奶奶将她放在藏红花背上带她去到村里的小诊所，藏红花的背又厚实又稳重，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平静海面中的一帆小船，被浪簇拥着，温暖而又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