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红花》(3)

阿竹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下来。她将藏红花视作家人，她相信阿妈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阿竹从天刚破晓走到了太阳当顶，她隐约闻到了空气中弥散过来的淡淡的血腥味。
藏红花停下来，它疑惑地看向她，它对气味很敏感，不明白为什么小主人要将它牵到这种有着危险气息的地方来。
“走。”
阿竹更用力地扯着牛鼻绳，藏红花犹豫了一下便跟了上去，它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无条件地信任着阿竹。
她的脚步愈加沉重，像是有从地下伸出的手如她拉扯着绳子一般拉扯着她，她的胸口因过快的心跳而搞得发痛，口中时不时干呕出声。
藏红花凑近她，牛舌舔了舔阿竹眼角因干呕出现的生理泪水，被牛舌舔并不是很舒服，用力得有些使她感到刺痛。
阿竹几乎要被从内心深处卷上来的汹涌的愧疚感吞噬了。
“嘞个小女娃，到这来干啥？”
她抬眼看去，身材魁梧的屠户陈三站在她的面前，原来她已经走到了这个对于牲口来说即为地狱的地方来了。
“我要…卖牛……”
“卖牛？这头？”陈三上下打量着藏红花，伸手拍拍它的角，又瞅瞅它的牙，眼中流露出对它的满意。
“是。希望你能开出一个好价钱。这是我阿妈出嫁的钱，我去问过其他收购耕牛的老人家，他们出的价钱我觉得都，不太合适……藏红花应该…有更高的价值。”

阿竹支支吾吾地说出这番话，同时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她怎么能把家人卖掉换钱呢，只是为了能让阿妈和自己过上好日子吗？
阿竹一惊，难道自己从没有畅想过城里生活的好吗？
深夜，她试探性地询问阿妈她们能否将藏红花带到城里去，阿竹搓着衣角，突然回忆到白天被闻术触碰的大腿上的奇怪的感觉。
“当然不可以！这么大一头牛怎么带？你想让我嫁不出去过不上好日子吗？”阿妈扯着嗓子，声音在阿竹耳中异常尖锐。
“不、不是这样的，阿妈……但如果不带走藏红花，它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阿妈挑着眉放缓了语气，“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阿竹，你十一岁了，也不小了，可以为家里减轻负担了，阿妈出嫁是需要钱的，但咱家没有那么多钱，你明白吗？等咱们去了城里就能过上好日子了，藏红花对于我们已经是累赘了，你就要思考，怎么把累赘的价值最大化呢？”
阿妈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阿竹的肩，半推半拉地让她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不自觉间，阿竹已经将绳子递给了陈三，她愣了一下后立马回头向别的地方看去，眼神却是失焦的，最后，她注意到似远非远被雾霭笼罩的山谷，阿妈说那里有山神的庇佑，使它可以永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