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曌末年 第一章 开始(7)

“喂！你们几个！”某位摸尸者熟练的官话引起了明澜的注意。这些打小便生长在北塞山以南的蛮匪们为了表示不忘父耻，几乎都不会学习大曌朝的官话，至于能熟练地使用官话那就更是不可能了。但耳边这个人则完全不一样，他不但很认真地学习过官话而且他的口音里还有股上京一带的味道，让人觉来无比怪异。
脚步声，夹杂着金属甲片的撞击声，渐渐地接近明澜。他们来了，明澜心说，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很明白自己这个大活人被他们发现后的下场。他不想死，他想活。想活就得逃离这片生死场。要逃，光靠脚显然跑不过敌人的骑兵的，那么他就得有件跑地够快的工具，比如说一匹马。可方眼四周，那里有这样的逃亡工具呢？
时间，不多了。明澜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蛮子的铁靴践踏在软沙地上的响动。要装尸体，明澜不能睁开眼睛，只得眯着眼缝，转动眼珠四下打量。
明澜的目光扫过他目力所及所及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几骑分布在外围的蛮兵。他惊奇地发现那些骑兵的箭袋里空空如也——很显然，箭矢是在方才对商队的屠杀中用尽的。但明澜并没有痛心于那些无辜的死者，相反，他正欣喜于那些匪徒的箭矢用尽，一旦他能够找到马匹出逃，那些蛮匪对他造成的威胁就会大大减小。

就在他的目光四下里游荡之时，忽然不久前的一幕场景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就在他刚刚醒来不久时，自己的脑袋就和一匹白马接触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匹马应该还在附近啊。还没等明澜去找它，那马就在他身后发出了一声极不耐烦的呼噜声。
面对这样的天降好事，明澜心中大喜，但不做色，继续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装挺尸。他还需要那老马再接近一点，最好是近到他能一跃而起跳上马背。
但时间不允许他再做点什么来吸引那马匹了。搜刮的蛮兵已经走到了他身边，明澜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们的铁靴踩踏在软沙地上发出的响动和他们之间小声且奇怪的谈话。至少这两个蛮子操着跟他们首领一样带着上京味道的官话这一点就足以让人觉得万分奇怪。
此时此刻，明澜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只想快点离开这片修罗场。忽然间，他右腿下一空，失去支撑，他知道，这是原本在他身下的绿巾小哥的尸身被蛮子拖动，离开原处。这一拖倒正合明澜心意，他就势一倒，倒在某柄无名佩刀上，同时把右手压在身下，握住刀柄，等待那两个蛮兵站到他身边。
比乌鸦们更大的尸枭来了，遵从着它们原始的欲望。它们既忌惮着那些依然活着的人类，但又被尸体的气息吸引，久久不愿离去，盘桓在战场的上空，发出丑恶的啸叫。风，又吹起来了，它刮过山林间的每一棵树，每一片叶，卷起一阵涛声，黄钟大吕般，响彻心扉。风送来林间清澈的空气，冲淡了河滩上的血味，但却无法稀释那些将死之人身上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