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曌末年 第一章 开始(5)

“你们头儿呢？”老于头喝问一个靠拢过来的护卫，后者咆哮着回答道：“他早死了！在那儿呢！”换在平日，这简直是犯上作乱，胆大包天，但老于已经顾不得计较这个了。顺着护卫的手指望去，“万全镖师”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脑袋已经被完全砍开，脑髓混着鲜血，红白相间地撒了一地。悲伤二字在老于头的心中只是一闪而过，他甚至没有哪怕一瞬的工夫去哀悼这位曾经的朋友。这战场上的时间，没有一分一秒是属于死者的。它们永远只属于那些活着且决心咬牙切齿地活下去的人。
“结阵！”
伴随着老于头一声暴喝，受过训练的带甲镖师手持长枪，上前一步，将只有短刀的商队伙计们保护在身后，一个圆形的战阵就此成形。剩下镖师的人数并不算多，组成的枪阵也算不上密集，他们半跪在地上，枪尖斜挑向上，正对着可能冲来的敌人，那些枪架得笔挺，没有半点摇晃，丝毫显不出残兵败将的狼狈。
首领摸样的蛮匪突然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周遭的骑兵立即顺从地带住坐骑，收起马刀，等着下一道命令。老于头注意到了这反常的举动，同时他看到有好几个蛮骑的箭囊空空如也，箭矢已尽。难道他们因为箭矢用尽，决定撤退了？但老于头依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按他往日的经验，蛮匪都是不惜命的家伙——不惜自己的性命，更不会惜敌人的性命——区区箭矢耗尽哪里能让这些骇人的强盗停下进攻的脚步？相反他打心底觉得，相比用弓箭射杀敌人，那些蛮族的武士更迷恋用马刀撕碎敌人时的快感，没有理由放弃眼下这个大肆杀戮的好机会。

一时间双方都没有动弹，任由寂静如食腐的乌鸦般降临在这一片血气弥漫的河滩上。
啊？
一股吹在后颈上的热气儿，忽地惊起了明澜。他头很痛，痛的撕心裂肺，他几乎以为自己已是身在阴曹，脑袋已经被刀刃砍开。
手……他试图活动一下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原本熟悉的肉体不知何时变得陌生，就连睁开眼睛这样简单的命令它都无法执行，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散发着血腥味的沙砾地上。
又是一股热气呼在明澜的脖子上，然后伴随着一声并不那么愉快的呼噜声，某个温暖的大家伙推搡了一下明澜的脑袋。这一推到好，明澜的脑袋撞到了一坨湿漉漉，软绵绵，不知其为何的东西上。
尸体！！！
明澜心下一惊，浑身上下有如被闪电击中一般猛地一抽，他挣扎着把自己的眼睛睁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张惨白的面孔。这面孔的主人很年轻，甚至还没有明澜年长，看打扮应该是个商队伙计。
他死了，贯穿他胸腔的骑枪将他钉在地上，让他死不瞑目。那伙计张着嘴，瞪着灰白空洞的眼睛，望着明澜的方向。明澜看着自己刚刚接触到的东西，那是一团流出来的肠子，花花绿绿地摊在被骑枪撕开的创口下。
“呼噜~”
熟悉的声音再次在明澜的耳边响起，他转头去看，发现这声音来自一匹马，白色的马，它矗立在满地的尸骸上，远离依然还在对峙的商队和蛮匪，百无聊赖地啃食刚刚被明兰脑袋压住的几株绿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