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慈永祜(5)
阿甲从素子山的小径向上走,眼前是道路深浅,远远望见那片山头的居吴庭,披着迷离双眼的垂枝碧桃,飘然有神仙居所之概。
好看的桃花 (^o^)
山路道长。庭前实际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园林,几棵残柳拥着庭院步口,院墙上附着一面字。院子里有个人静默地在长亭的石桌边扫答。阿甲一个人站在步口,却没有进去的意思,他看着原被扫作一堆的花瓣被风一阵吹起,扬起他眼前画面的同时,也如同扬起了他多年前的记忆,离开了他。
那双温暖的来自缘悭一面的大手,最后一次拂过他婴儿的脸颊;那无数个九夏三冬,在桃沔镇的院落里诵读与比划的手脚;那佶屈聱牙的、阿甲读不懂的“八尺龙须方锦褥,已凉天气未寒时”,这些都是阿甲很久不愿面对的东西。他曾以为,一旦离开了这里,离开春日人人走社的水乡,就不用再去缅怀那么多东西了。他见过车,便不再想船边的橹尾;他见过艳丽的玫瑰,便不再想餐松的菖蒲花;他见过心上的女子,便不再想昆山腔多么厉害的绝响……
这些都是阿甲不能放弃的记忆,是阿甲一样忘不掉的日子。
家里,老师傅躺在竹藤椅上,闭着眼睛念叨着什么。
曾经那个髹白胡须的老朋友,跟他说着居吴庭对于他们究竟代表着什么,那是他们吴中剧的最后一点念想,也是他们瞑目前一定要清明地看到它留存的最后一点精神力量。
画廊金粉半零星。池馆苍苔一片青。
踏草怕泥新绣袜,惜花疼煞小金铃。
“好句!好句。”老师傅闭着眼,神情激昂,停了自己的呢喃,便马上掉下了泪来。
也许在每个凄风苦雨的时代,都要有一点这样的精神家园,去支撑起那个时代吧。阿甲在居吴庭外无比凄凉地痴痴一笑,他似乎是有点懂了。
离他而去的父母、回不去的城中故友、在桃沔镇里度过的日日夜夜、在放社时欢唱的歌儿,那些以往人事,一时间涌到他的嗓子眼,吐不出来,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