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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桑拉姆是一支情歌(2)

2023-10-25 来源:百合文库
想必不是我一个人有这样“不幸”的经历。从我们那个地方走出来的人,走得越远,为此受到的困扰会越多。我的二侄子,便是在读完大学,读完硕士、博士在北京参加工作后,给自己另起了一个很响亮的藏名。我的女友,一个大学中文系的副教授,人到中年后也开始在公开场合使用藏名。一个藏人,有血脉传承,有民族感情,有文化认同,却还是不够的,这一切的外面,须得一个藏名的加持。
我当然是有自己的藏名的。我出生于一个纯藏语的世界。母亲唤我的第一声是母语,我在那呢喃如歌的美妙之声中蹒跚学步,之后,一步步走向外面的世界。我走了这么久,我已经历了许多种语言,我已习惯了南腔北调充斥在我的日常中。甚至有时候,当我在都市的街头,在工作的环境中,猛地接听亲人的电话时,藏语的某些词汇和表达明明盘旋在脑海中,却莫名地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这样的时刻并不是太多,但它就像一种饶有意味的暗示,使我警醒。但我知道,余生无论还要经历什么,当有一天,我离开这个世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定然是母语。甚至,当我已经不能够再开口,停驻在弥留之际的散乱的思维,毋庸置疑也是用母语进行的。

格桑拉姆是一支情歌


遗憾的是,在生活中我流利地交替使用藏汉双语,但提起笔来却不能。多么失败,我是一个藏语文盲。我在20 世纪80年代初就读的小学,尚未来得及开展藏语教学。藏家小孩到了该上学的年龄,面临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让家长和老师取一个“官名”,以示人生的起跑线由此开始。而我的“官名”,是更早时在给姐姐取名时就一并安顿下来了。
那时候,不知道自己那个母语的乳名,是多么美好。后来,一天天懂得了,却再也回不去了。生性疏淡,却又犟,不想通过户口本、身份证这些坚硬的物质和程序,去修正一个名字符码,向褊狭的外界“自证清白”。那个名字,就让它温柔地回响在我的私人领域,就让它是母语的后花园,我心灵的一片露草地。就让它,陪伴着母亲,永远地属于我那青葱如画的故乡吧。
亚东的歌里唱“你有一个花的名字,美丽姑娘卓玛啦”,其实不光“卓玛”,我们藏族女孩多是听上去极好的名字。我留心过一些惯用的名字,在西藏,两字或四字的名里带“珍”字的似乎多一些:央珍、曲珍、玉珍、娜珍、边珍,等等;在安多牧区,到处都是“三叶草”:拉毛草、德吉草、班玛草、钟格草、丹珍草;我们老家,似乎更喜欢“措”和“曼”:周措、雍措、兰措、金科措、珠姆措,而我和我的阿妈、姐姐、大嫂、众多的发小一样,都属于“曼”字辈。至于旺姆、卓嘎、梅朵、央金,这些吉祥美丽的名字,就像花一般、星一般撒满了青藏高原的每一片草场农区,每一条河流山川。

格桑拉姆是一支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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