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可以签字吗？我是他的男朋友……(4)

当时的大壮是一名健身教练，身材壮硕，因为频繁来看病，人又擅长交际，时间久了，跟护士医生熟络起来，大家都喊他大壮。小光作为大壮的床位护士，对大壮无微不至地照顾，两个人关系交往越来越频繁，逐渐成了好朋友。起初，大壮经常邀请小光一起健身，小光逐渐养成了健身的习惯。两人就像甜蜜小说中的男主角，一起健身，一起做饭，乃至之后，一起生活。然而，好景不长，大壮的病情进展悄然间加快，结核的感染和复发，药物的副作用，对大壮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损伤。几年后大壮还被查出非霍奇金淋巴瘤，恶性程度很高。渐渐的，大壮失去了劳动能力，只能靠积蓄来看病，而且长期住院，非常依赖小光的陪护。无奈下，反复请假的小光还是被辞退了工作，来到了这家健身房接替大壮的班。相比于护士的工作时间，在健身房更灵活一些，他可以晚上上班，白天就有时间照顾大壮。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医药费的负担，也越来越重。说到这，小光又深深叹了口气，说健身房老板对他挺好的，知道他们的难处，答应他今天再签一单，就同意预支付给他两个月的工资。他向我们保证，这是一家营业多年的老店了，比较可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免费为我们指导。确实是有健身的打算，而且价格实惠，我跟朋友一起办了张年卡。小光很开心，我们互相交换了微信。

三
此后的三四天时间里，大壮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了，白天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偶尔能够唤醒，瘦削的四肢也逐渐水肿。小光似乎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他的眼睛里从来没有泪水，脸上也总是微笑着，更没有像一些家属一样歇斯底里地祈求医生，最后崩溃，绝望，无奈，只能接受现实。是他累了吗，是他麻木了吗，是他们之间的羁绊被断离了吗？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但他为了大壮丢掉工作，放弃生活，日复一日地作为一个陪护，照顾他。他的付出，是为了什么呢？我想不通，也不愿去猜测。
直到这个周五的早上，查房的时候，于小光突然没了踪影，晚上的护工阿姨说，他今天早晨很早就来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我非常震惊，于小光突然一走了之，我好像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刘老师告诉我说，今天我们要为大壮办出院手续，他的哥哥要来把他接回家乡继续治疗了。然而我们心里都清楚，他所谓的哥哥口中的回家继续治疗意味着什么。后来我才知道，有些地方的习俗，就是生在家乡，死在家乡。
大概到了上午10：00，一个称作是大壮亲生哥哥的中年男子来到病房，打算来接走大壮。他想我们出示了身份证及大壮的户口本，操着有些口音的的普通话问道，“他人呢，我联系好120了现在把他接回去。”他的脸写满了烦躁和不满，没有一丝担心和牵挂。没有那冰冷的证件，很难承认眼前的男人跟大壮有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我们带他到病房，他看到大壮昏睡在床上，踱步上前，冲他喊道：“早就跟你讲不要再跟那个男人来往，老实回家娶妻生子，现在你也会变成这样！爹娘真是白养你个白眼狼，跟个男人在外面混，还敢把他带回家，爹妈可让你个混小子气坏了，俩人都上年纪了，现在身体也不行了，你看你一个人把这个家闹得！”我和刘医生立即制止他，告知他周围都是重症病人，让他不要大吵大闹。周围人也是看楞了神，谁能想象，一个人能对病入膏肓的家人说出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