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可以签字吗？我是他的男朋友……(2)

第一天查房，我手忙脚乱地记录着每个病人的情况，重症监护室里的病人大多是中老年人，但查到一半，我抬头一看，竟是一个20几岁样子的男生虚弱地瘫坐在床上，头发短而稀疏，眉弓和鼻梁挺拔，唇形很好看，但毫无血色。虽然消瘦，但凭骨相，仍能脑补他曾经帅气英俊的脸庞。他叫大壮，是他们科的老病人了，现在有重症肺炎，之前还有淋巴瘤的病史。他的身边有一个灰色运动T恤的男生正熟练地操作着吸痰管，准备为他吸痰。这本应是护士的工作，不应由家属来做，我想要阻止他。他却微笑着向我说，“护士们忙，我自己来就好；弟弟，你是新来的吧。”这个男生年龄跟病人差不多，180的个子，灰色的T恤贴上身上，勾勒出胸肌的轮廓，发达的肱二头肌和三角肌好像下一秒就要把肩袖撑破开来。虽然是个攻气十足的帅哥，但他的口气着实令我感到不爽，没等我反驳，他转而对刘医生说，刘医生，这两天我们痰特别多，人也不太清楚了，我跟他讲话，偶尔会回答我，感觉情况越来越差了，我每天都在帮他吸痰，翻身拍背，效果也不好，还有没有更高级的药用啊？
刘老师把听诊器放在大壮胸前，体键在每个听诊区游走，听罢，不自觉皱起眉头，讲到“家属，你跟我来一下吧。”随即，刘医生把灰衣男子带到了病房外面。我戴上听诊器，目光来到大壮的胸前，肋骨清晰可见，每个肋间都有明显的凹陷，像是一道道被绝望填满的深渊。我为大壮盖好被子，来到病房外。刘老师告诉灰衣男，病人的情况不乐观，也许这次挺不过去了。灰衣男沉默不语，只是点了点头。刘老师接着说到，另外，之前交的钱也用完了，今天记得去缴费。听到这，灰衣男深深叹了口气，咽了下口水，缓缓说道，我知道了刘医生，谢谢你。

查房结束，刘老师给了我一张病危通知书，让我去找大壮的家属签字。我来到病房，灰衣男子正握着大壮的手，活动关节，从手指到手臂，动作无比轻柔，眼睛时不时望向大壮的侧脸，眼神里满是不舍和牵绊。我想他们应该是感情很好的亲兄弟吧。等我走近，灰衣男轻轻放下大壮的手臂，跟我讲，小医生，要签字是吗？我点点头，空气里弥漫着悲伤和无奈，我说不出一句话。他接过笔和纸，想要落笔又迟疑了，抬起头问我，我可以签字吗？我是……是他的朋友。朋友？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还帮他支付医药费，普通的友情怕是不能解释吧。他看出了我的疑惑，用余光看了看周围的人，“我们出来讲吧”，我跟他来到病房外，他轻声跟我讲说，医生，其实……我是他的男朋友。我心里一颤，心情更加复杂。为了不让其他人在背后嚼舌根，还要特地回避，悄悄告诉我他们的关系。不知道我们群体，何时才能生活在阳光下。
他接着说，之前都是大壮自己签字的，现在他的手已经拿不动笔了。我问，那，他的家里人呢？他说，他的家人，都不管他了。啊？我一惊，这么年轻的病人，病重到这个地步了，家人能做到不管不顾吗？我让灰衣男等我一下，我去跟他家里人联系，病人每次住院一定会留下家属的联系方式的。我回到办公室，查到他第一次住院留的电话号码，备注是母亲，是个外地号码，我立马拨过去，接着是一段很长的忙音。每一次声音，都好像在我耳边盘旋，将我的期望一步一步跌落至低谷。我拨了3次，最后放弃了。我去问刘老师，他告诉说大壮的家属一直联系不上，他这次刚来的时候已经亲自签过委托书了，他知道自己这次的病情跟之前不一样，就让他的陪护人员签字好了。我看了一眼委托书，写着大壮以及另一个男生的信息：于小光，男，24岁，关系那一栏，写着朋友两个字，这是大壮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