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陆】人偶师(9)

眼前暗沉的屋子里落满肉眼可见的灰尘，然后就是数量极多的木偶。不过只有极少数是已经雕刻完的木偶，更多的是到处散乱的木偶零件。
男人拿起一个木偶递到我的面前。那是一个红色的人偶，穿着一身鹤纹样的大正和服。就像是要寻求夸奖一般，男人有些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面容上互相着害羞地道：“天哥，这是我雕的人偶，你看怎么样？”
我接过木偶，一眼就认出这是仿照陆雕出的人偶。我可以感受到雕刻这个人偶的主人曾经是有多么的专注，人偶的每一处都弥留着雕刻师温柔到极致的情意。
我如实回答道：“它很像七濑先生。”
可回过头，再次看向男人的时候，男人的脸上没有了笑意，苍白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我，我的身体下意识一抖：“……七濑先生？”
“为什么不叫我，陆？”那双黯淡无光的双眼，带着仿佛要坠入深渊的寒意，“再叫我一声陆啊，天哥。”
“……陆……”
“嗯，天哥。”听到我艰难开口的话，男人重新露出笑颜，拿过我手中的人偶，朝房间走去，“天哥应该已经很累了吧，我去给天哥收拾床铺好好休息一下吧。或者天哥要先吃什么呢？”

“不，我不用了，七濑……陆不需要帮我准备那些。”
“那天哥是要离开吗？”恍惚间，我以为站在我面前的人，真的是陆。那些话，每一个字，我都在陆身上听到过，在陆的书信底下见过。
诉说的每一个字，写下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幸福、快乐、悲伤、痛苦和怨恨。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在另一个人身上带有那么多，甚至是矛盾的情绪。
“我想再见他一眼，我想问问他，他是不是真的没有在意过这个家！”
你怎么能问出这个问题？你有什么资格问出这个问题？
来到这里之前，我一直设想着，如果见到这个男人，一定要拽住男人的衣领问他，质问他那个人一直想问他的问题。但是如今看着那张颓废的脸，那些话堵在喉咙里怎么都没有办法说出口了。
还需要质问什么呢？
我看着眼前落满灰尘，已经失去了生活气息的屋子。游荡在这的不是人，是一具早已经失去灵魂的人偶。
对已经沦落到眼前地步的男人还能教训什么呢？
那张倒在床上，已经失去血色，苍白到极致的面容在脑海中浮现，映照在眼前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