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没有月亮——写给过去或未来的你(3)

迎来退休生活，是五年前的事了。王尔德判断我的衰老程度已不能胜任教师的职责了，于是开始着手唤醒我的替代品。呵，也不知是哪个奇葩，给AI起了个这么有意思的名字。
倒是旧世界的伊甸人，竟有点像一次性用品了。毕竟，从头构筑一个文明是漫长的历程，需要物质的积累和文化的沉淀。让伊甸人一拥而入是无谋的。这个新世界太过脆弱，就像一层薄冰。
新世界的主人，是在培养罐里长大的。他们有强健而长寿的身体，完全不像我们漏洞百出，积重难返。虽然不想这么承认，但这些继承了我们的历史与文化的人，正在，或已然成为了一个新的物种。随着我们陆续醒来，衰老和死亡，我们也该成为书中的物种了吧。
我是笑着说这番话的。如果是无法避及的灭亡，我想我更愿笑着去面对。我爱着人类，爱着这些代替我们适应下去的新人类。我想，他们活下去，我们在时间之海的坐标就有了参照。我做了一个教师，向新人类讲星空和大地的故事。
“阳光”常是黯淡的，这颗星球的能量，一半从天上来，一半从地下来。我们一些活在里面，一些睡在外面。我爱着新人类，所以把母星和父星的名字赠予他们。月亮，只有月亮，我没再舍得。天上，没有月亮。月亮，也在我的记忆里淡去了，像你的脸。

三
对的，你的印象本该渐渐淡去，被这每夜所见的星空和地球人无知的脸庞覆盖。我在退休后竟一时闲得出奇，每日固定时长的完整的深眠，渐渐被破碎的浅睡取代。我又一次爱做梦了。
可能，我是说可能，我一直都活在过去，做着与你一同的梦。我常常从深眠中醒来，望着自己红肿的眼睑和消失的双眼皮，想到或许是又梦见了你。我努力想回忆起你的面容，却失败了。我从未如此后悔没能及时留下你的照片。我是个羞怯的人，直到最后一刻也没能开口，没能告诉你我的心意。
我没看星空有段时间了，现在就常梦见母星上所见的夜空，常梦见自己化为了一只黑猫，在铺满瓦片的古厝屋顶穿行，矫健的身手被月光映下，留下一道优雅的影踪。
我跃下楼，在你的窗口驻足，轻手轻脚，为你专注的神情迷醉。你不经意的抬眼，我竟不知所措。你伸手抚摸我隆起的背，那份温柔让我放下了警惕。我撒娇着躺下，翻起了肚皮。
然后，你突然说道:“喵——”
你的不正经惊了我一个踉跄。我变回了人，又跌下了窗台。
我总在这时醒来，坐起来又回忆了几分钟，然后没禁住笑出了声。我望向远方正在扩张的地下城no.361。再过百年，再过千年，“地球”上的黑夜也会变得朦胧吧。也许有一天，人造的月亮会在夜空出现，唤着我们去咏诵古来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