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境(4)

我回头寻找外祖父，却发现他神情安详地坐在旁边，眼睛里面早已失去了曾经的光芒，我大声呼喊，让他离开，山谷中却只有无线回荡着的空洞的回声一遍遍地重复着我的不安。雨越下越大，天幕中电闪雷鸣。我不得已，只好丢下他，自己独自回到了家中。
第二天，我们全家联系上了救援队，一起去搜索那片地区，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外祖父的躯体了。同日的新闻报道，说是这个地区在昨天一夜之间形成了许多新的堰塞湖。只有我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外祖父早已彻底地离开了这片池塘，早在十年前，他的灵魂就已经被渔夫钓走，而昨天，不过只是来取走他的血肉的躯体罢了。
从那以后，我便背井离乡，永远离开了老榔头沟那片令人不安的湖泊。我学习，打工，去外面的世界闯荡，转眼间，十年快要过去了。但是我的灵魂始终空洞洞的，仿佛失去了什么。我偶尔也会想起十年前那个下午，外祖父扛着鱼竿和我一起钓鱼的时光，但是我永远都不会再回去了。鱼儿之所以快乐，是因为它不会去惦念池塘以外的东西，不会去想象它无法理解的造物——尽管它亲自经历过那些造物的过境。
“诶，你听说了没，今天晚上天气预报说咱们这有十年不遇的大暴雨。”我的工友轻轻地碰碰我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说道。

“一起去钓鱼吗？”我问到，眼睛里闪烁起十年前，那群星深处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