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8)

梁奶奶总是这样慈祥和蔼地笑着，听过了便是过了，没什么可往心里去的。
只是有时她会附在大花狸的耳朵边上，悄悄地嘱咐：
“你呀，告诉她。”
“做想做的去吧”
“别回来啦。”
6
梁婉莹接到电话那时正跟着导师在景区考察。
电话这头在游客堆里，吵吵闹闹的，电话那头保安大叔的哭声被大花狸一声声地低吼盖着，听不真切。
“婉莹，快回家，奶奶……走了……”
“叔，叔你别哭，你好好说，你别哭，你别吓我！奶奶昨天视频里还好好的！怎么会……怎么可能呢！叔你别瞎说！你不许胡说！！！！”
直到教授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梁婉莹才发现四周不知何时已经寂然无声，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正要道歉，教授摇摇头：“回去吧。”
到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她没顾得上和保安大叔说句话，直冲进院里。奶奶就在临时的棺里安详地睡着，大花狸趴在一旁一动不动，直直地望着棺里的梁奶奶。
保安大叔红肿着眼睛过来安慰她，早上过来敲门没人应，他以为是冬天了，老人起得迟，也没多想，过了几小时他没看见梁奶奶出门，打电话也不接，才觉得不对。送到医院，医生说人夜里就走了，没什么痛苦……

梁婉莹立在原地，耳边呼呼的只听得见风声。那些从前奶奶给她讲过的故事，也没顾她爱不爱听，听不听得懂，慢慢悠悠细水长流地讲着的那些个故事，零零碎碎地在她脑子里转啊转啊。有个姑娘送爱人上了战场，爱人倒在了枪林弹雨下，送孩子去了抗洪一线，孩子被大水卷没了踪影，现在她自己走了，走了，再也不会回家了。
她记起去年寒假里，听她说想要放弃项目回家来，奶奶久违地发了好大的火，说她就算回来也不给她开门。“你知道机会难得，别人抢破头都抢不着，那你还想着回来？奶奶拖你后腿了？给你丢人了？”她苦苦求了几个小时，奶奶也没松口。项目一结束，她趁个周末，没等奶奶发觉就火速赶回了家里，抱着她又是贴又是晃地不撒手，好一顿哄，才让奶奶有了个好脸色。
“婉莹？”
“婉莹？”
“啊…”她回过神来，“我没事儿，叔。”
她蹲下身，想把大花狸抱进怀里，却看见它那一身灰黑黄上，似乎多了几粒白点。
梁婉莹抬起头，纷纷扬扬的白从天上盖了下来。
“又下雪了。奶奶。”
后事保安大叔帮着料理了，奶奶留下过话，一切从简。墓也是她一早就买好的，和她丈夫，儿子的衣冠冢合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