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4)

“刚开始是有一些不习惯，三天一大吵六天回一次门，后来有次，嗯……我想想，”她揉了揉鼻梁，“对了，那次是又嫌他抠搜。我不是回他老家嘛，新媳妇上门总想着好好收拾一下，买了些擦脸的脸色就掉下来了——我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破事。那晚上吵得——当然是一直是我在骂，他手上没停在算钱——没起过，晚上骑着车就回去了。”
“后半夜吧，对，我记得是第二天后半夜。”
“我妈把我晃起来的，说外面老是有人轻轻敲门，吓得她睡不好觉。我们娘俩报警后，一人提了把菜刀在门口守着；等着警察来了，嚯，一看是我家那位。”
他傻乐好久：“你们家那位这是认错来了？”
“昂，问半天不应声，手里面还提着一壶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那种腌菜缸子。公安局的人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全是胭脂花弄出来的那种肉酱一样的玩意——可不是这家伙自己弄的，我是没看出来他还有这天赋。这闷驴红着脸咕哝半天，气急败坏地给我说：‘外面那玩意贵，这玩意他自己也能做。说是这颜色和刚见到我的时候是一样的，他自己弄了好久。’也不看看那牛肉酱一样的玩意哪里能当胭脂用，有这本事干嘛不学着做玫瑰酱去！”

粗犷的男性笑声惹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你们家那位真的很有趣。”
“是啊，哭笑不得的，”回忆随着荒原展现在黄褐色的墨镜镜片上，“你别说大哥，其实有趣的事还挺多的——日子嘛，不都是这些一个个小事。”
“山上巴郎子的那种酸奶疙瘩吃过吧，他怕酸，还爱嗦着吃，大晚上边看报边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新闻多糟糕呢，皱着脸就没舒展开过；”
“每次挖西瓜和切蛋糕一样，仔仔细细地考量一会儿，然后用刀子哗啦好，严格要求我和我那两个七八岁岁的娃按照四等分的要求挖；”
“人做饭嘴刁，我俩为了盐怎么放大大小小吵了几十次……唉……我们家那娃也是，就谁喂大的就亲谁呗，也不想想他们小一点的时候都是喝谁的奶长大的。”
“……”
他就这般兴致勃勃地听着，偶尔调侃几句，偶尔也聊聊自己家的琐事。
“真好。”女孩没来由地感慨了了一句。
“是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