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2)

“味大的话，你自己开一下车窗。”
车窗渐渐滑下。
横竖清了清嗓子，一个老烟枪尽量使自己的嗓音看起来没那么沙哑，这才开口：“中元节看谁去啊，妹子？”
陷在后座里的一滩衣服传来讷讷的响：“我爱人。”
“厂里的？”
“他是，我不是。”
“哦。”
“麻烦你了师父。”这是透露着歉意的。
大金表随着枯瘦的手腕左右摆了摆。两人又不怎么说话了。
走了一段，还有半里地就到陵园牌子下，正正巧迎面两大垒土山夹出一个小口旁，堵了几十辆各色的小车。他摁了摁喇叭不解气，下车朝着前面破口大骂的司机晃悠悠踱过去了。等到女孩再惺忪着投过去视线，人晃悠悠地又叼了根烟回来。
前座冒了个头：“前面几个师傅说估计还要堵一阵，你下不下来透透气？”
躲在靠椅阴影中的轮廓上下动了动，打开了车门。
晴日万里无云，沙土中的燥气顺着云和它的影往上飘。两个人靠在车上，微微仰着身子看天。沉寂良久，他扭头看向这位姑娘，不知道再想一些什么；约莫半晌，他又看见了姑娘那大墨镜上印出自己的模样。阳光为墨镜下的面庞折起光影的褶皱，她没有回应，也这样静默地注视着他。

这种失礼的表现惹得他自己一番搔首，继而赧然道：“没啥，就你一个姑娘家的，看着辛苦了些。好歹找些朋友过来，最不济也找辆车，总比走半天强。”
女孩摇了摇头：“辛不辛苦就这一天。”
“方便问一下是什么原因么？”
女孩伸出手，他一怔，从内衬口袋里捯饬出一根中华。墨镜下的红唇叼着烟，他又了然地用粗糙的大手挡着那微弱到看不清的火苗，直到一抹亮橘色在烟卷的焦黑色中化为浓烟。两人颇有默契地吞云吐雾，享受着午后惬意的光线。
“半夜发的心脏病，但是走得不是太突然，第二天黎明才舍得离开。”
“那比起来确实还算不错了，最后见一面。”
“你呢，师父。”
“咽喉癌。”
“哦，那我看你心态还行。”
“瞧你说的，”他轻笑着抖了抖烟蒂，“这么多年了，又不像你们小年轻。”
“太年轻了有啥好的，”她抱着胸，指尖娴熟地抖落烟灰，眉间又习惯性地皱起，”以后的日子也长，孩子也没人帮衬，麻烦事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