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仲永(3)

在所有的老爷之中，只有吴家的二当家不一样，我称他吴大人。吴家是金溪县的望族，吴大人科举落第，没什么本领，还喜欢多管闲事——当然这些都是听我父母讲的。吴大人常常会亲自来我们家，向我的父亲讨一些我的诗，他每次都会极力赞扬我，说我有什么难得的才能，应当要好好培养，然后用一些不符合自己身份的客气言辞，劝我的父亲道：“这样的埋没是非常可惜的，我希望你作为父亲应该送仲永去学堂随老师学习。”
父亲不以为然，起初还能和吴大人唠叨几句，可后来与县里其他乡绅结交深了之后，逐渐不与吴大人来往了。吴大人见我父亲不听劝告，便勃然大怒，屡次三番带人来我家与父亲争吵。一次，他竟然在门口指着我父亲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这天杀的老顽固！要我说几次才能明白。你非要把你儿子吃掉才满意么！”
我躲在屋子里抱住母亲大声地哭，感到丢脸、痛苦，眼前一片朦胧灰暗，不知道怎么样才好，父亲和吴大人的争执全是因我而起。就我而言，我既不想进城，也不想念书，啊，我怎能有这么幼稚且任性的想法！我真是个无能的人。只有母亲摸着我的脸，轻声地安慰我。
这天晚上，原本沉默寡言的母亲一反常态，与父亲在房间里说着话，我躲在门外，偷偷地听。刚开始，只听见母亲幽幽地说：“吴家都是做学问的人，不好……”父亲一听到“吴家”两个字就生气，大吼了一声，站起来跺脚。我站在门外着急，生怕父亲又要打母亲——幸而里头静悄悄的，一时没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儿，又传来母亲的声音：“吴家的人既然说我们仲永有才能，那为什么不依他说的送仲永去读书？万一我们福气好，方家也出个秀才……”母亲停了一下，声音更弱了，“吴家一直是金溪的大户，你倒偏偏得罪了他们……”父亲突然打断母亲，以凶狠的语气教训道：“说什么送仲永去读书，到头来只会什么也读不出！你看乡里的那个秀才，穷得什么都不是，整天捣鼓几本书，说两句古文，有的什么用？什么难得的才能，根本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吴家的人骗了你几句，你就开始胡乱做梦，真是够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