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万般皆是戏，半点不由己(3)

她的山河空了，戏散了。那个叫李玉凤的红角儿，成了这个叫凤姑的疯子。
锣鼓收了，观众散去，梦到结局。金红的绣活儿映亮了她的破屋。衣服没旧，人却旧了。
那天有几个男人悄悄溜到她窗下，想看看这“杨玉环”在台下是怎样的水秀，结果都悻悻而返。
她对着那面支离破碎的镜子缓缓地擦去脸上的脂粉，没有什么是比戏子卸妆更残酷的事。一点一点的，虚伪的青春华年被剥去了，又是那一张悲凄枯槁的脸。在台上，她千般娇媚，万种风情。但下了台，她又什么都不是，甚至不是她自己，吴敏萍把她带走了，现在的她只是局内的局外人。只是一根枯枝，被绫罗绸缎在枝梢上扎成了各色的花朵，在锣鼓点中极尽所能的伪装着摇晃着，演绎各种风流，丝缎抽去，她又成了一截枯枝。
第二天清晨，她正吊着嗓子，是《白蛇传》，“莫教我望穿秋水，想断柔肠。”这时有个风尘仆仆的穿中山装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敲她的门。男人说自己是北京戏校的校长。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把他让进屋。
男人进屋后说，昨天看了你的戏，唱的真好。她说，谢谢。

他盯着她：“我以前也是跟着班子唱戏的，你很像我在戏班子里的一位故人。只不过，她当时比你年轻些。”她说，十几年了，在年轻漂亮的故人也该老了。他点头，问，“你叫什么名字？”她说：“不记得了。”随后笑出了声，两个人一起笑了一阵。
他说，“你愿意去戏校当老师么？工资很高，足够让你过上好日子，额外平日我再贴补着你一点儿。”她说，咱俩素不相识，再说吧。
男人指了指打开的箱子：“我很喜欢你的行头，我可以把它们带回北京收藏吗？你要多少钱都行。”她开始盯着他了，似乎看出了那男人眼里的笑泡底下的什么。男人说，我不会亏待它们的。她说，把昨天那套留下，其余的你带走便是，我分文不取。
男人笑了，蹲下整理箱子。她看见了那双手，清秀修长但也满是沧桑。男人说，小玉凤是他抱养的女儿，这回她要带她去北京学戏。她说，小玉凤是好孩子，你要好好教她，她能成好角儿。男人点头，她看见男人拿起一顶小生的方巾，手指顿了顿，又放下。男人说，他给小玉凤取了和那个故人一样的名字。她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