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万般皆是戏,半点不由己(2)
小玉凤来到后台,看见她已经穿好了平整的水衣,擦拭着脸上的水滴,她皮肤很白。她坐在镜子前,轻轻飞了个眼风,那是只有名角才有的风韵。小玉凤心想,她好像瞬间变了一个人。
她开始化妆。
她问小玉凤:“多大了?”“十六。”“像你这么大,我已经开始跑码头了。你总唱二旦,贴一些粉头戏,终究成不了角儿。”小玉凤不答。
她揉着胭脂。
“叫什么名字?”“吴玉凤。”她笑了,露出玉米籽一样的牙齿。
“真巧,我也叫玉凤,你一直跟这儿唱?”“是。”
她描着眉。
“不想出去唱去?”小玉凤反问她,“您以前在哪儿唱?”“我?北京、上海、汉口都去。”“唱草台班子?”她在镜子里看到小玉凤眼中的嫉妒,笑了一下,指指破布包袱的露出的戏服一角,“丫头,你看看我那行头的绣活儿,像是唱草台班子唱出来的吗?天蟾、黄金、广和、三庆,在这些园子里唱,是草台班子吗?”小玉凤愣在原地,这些戏园子她听说过,那是艺人的天堂,她不愿相信这个女人会是个名角儿。她勒着头从镜中瞄了她一眼,“想成角儿吗?”“···想。”她又笑,“那先来帮我一把。”
她打开包袱,刺绣繁复的锦缎倾泻如海。凤冠霞帔玉带彩鞋,端庄而妖艳,像金边红牡丹一样刺着小玉凤的眼睛。她插好点翠簪子,戴上凤冠,穿好彩鞋。小玉凤帮他披上了帔,系上了玉带。她朝镜子看了一眼。
她的时代回来了。
她站在戏台上,嘲弄地看着村长与班主惊愕的脸。
锣鼓响了,戏,没有再换,她又上了舞台。
绝代风华。她再将那湮没的情事,细细唱一遍。
她哭,她笑,她游园,她醉酒,她莲步姗姗。
一个平转加卧鱼,是她久违的、满堂的彩声。
杨玉环爱着恨着唐明皇,她爱着恨着他。
他叫吴敏萍,很久之前,他是唐明皇,她是杨贵妃。
二人即将成婚时,他在一场堂会上,被国民党特务枪杀。
跟他一起去堂会的艺人,浑身是血的跑回来,给她带了他的最后一句话:“你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它个干干净净!”她唱戏,知道,这是《挑滑车》高宠的唱词,高宠连挑敌军十二辆铁滑车,力竭而亡。这是他的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