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羽若枝》(9)

（一）
这是一个黑漆漆的房间，只有向着过道开着的窗还透进几缕昏黄的灯光。房门用粗铁链子大铜锁锁着，锁链上生满了斑斑锈迹，看来这儿有好些个年头了。这里是村子设立的专门监禁败坏风俗的人的监狱，但由于村官和各乡贤们的努力，近几年再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了，这座监狱也渐渐清净了。
房间的地上铺了些发霉的稻秆，就算作是床吧，但如今已成了蛇鼠闲逛的场所。
房内一片寂静，即使隔着一堵厚厚的墙，房外树上的鹧鸪鸟凄异的叫声仍能穿透人心。
“喀啦，喀啦、哐啷、哐喇。……”一阵铁链相碰的刺耳声搅动了沉寂的空气，过了一会，摆弄铁链的声音渐渐消停；随后，在这片黑暗中传出了一阵轻柔婉转的歌声，歌声平缓悠扬，但清亮的歌喉中夹杂着哀怨。
歌声的主人尽力把这首歌唱得轻松一些，可是不时涌上心头的愁绪总是使得歌声断断续续。但每当歌声将要停歇时，歌者总能及时的接上去，毕竟这首歌是她在过去的无数个夜晚都能听到的，她早已耳熟于心了。
这是一首摇篮曲，过去她心烦睡不着时，阿娘都会在她耳边轻声哼唱这首曲子，直到她安然睡去，并为她轻轻地盖上被子……

“这里关着的是什么人啊?”
门外晃过两个人影。
“嘘，可别惊扰了她，再过几天她可就要成为河伯大人的女人了呢！嘿嘿嘿……”其中一个人故作害怕的幸灾乐祸道。
“……哦，她是那个从北边逃难过来的?”
"是啊，我跟你说啊，她长得可漂亮了，也难怪大巫祝会选中她，啧啧啧，可惜啊……”
“什么河伯娶妻，不就是拿人喂鱼嘛，真可恶……”
“嘘！兄弟你可小声些吧，万一叫那些大人们听见了，嘿！你不怕，我还怕呢，干好咱们的巡逻工作就好，在这儿不比耕地要好？管这些个鸟事作甚？”
“然而……”另一个人停了停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个“死囚室”，摇摇头，走了。
夜，深了。月亮毫无倦意地守在空中，使得无灯的过道不那么黑暗。
门口守卒熟睡的鼾声像往常一样，透过厚厚的墙壁，传到了每一间牢房当中，自然也传入了那间囚室的人的耳中。她并不在乎这惹人厌烦的鼾声，只是随手拨弄着地上的碎石子，她对此已经麻木了。
深夜未曾合眼，并不是因为被惊醒，而是她已无法再安稳地入睡了，正如那两人所说，再过几天，自己就要永远告别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