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涩果(2)

那时候我和如云常常爬上家乡最矮的那座小山，那些高大险峻的山我们从不会去，如云的父母常说那些高山深林里生长着老虎，如云从不相信，我却信以为真，每当如云想要涉足险地，我都会巧妙的转移话题，让她的危险想法不了了之。小山的名字叫做浣衣峰，因为山脚下流过一条溪水，溪水没有名字，古时候的人们常常在山脚下溪水旁洗衣淘米，溪水没落得名字，这座小山却因此得名，相传这名字还是一位后来当了大官的年轻秀才所起，代代相承，流传至今，用溪水洗衣淘米的传统也同样流传了下来。因此我和如云常常能在半山腰看见一群人在溪水旁忙忙碌碌，其中自然有我的老妈和如云的老妈，每当她们忙碌完，都会朝着浣衣峰吆喝，小辉，如云，你们两个小崽子，可别忘记回家吃饭。我们大多时候听不到，于是忘记了时间，错过饭点，只能吃些残羹剩饭，偶尔听到了，我们都会伸着脖子，朝山下吆喝，听见了，我们听见了。
可最后不知什么原因，我们依然会忘记时间，错过饭点。
还记得我和如云常常在浣衣峰上摘野果子吃，那是翠青色的果子，晶莹剔透的，琉璃一般，果子一簇一簇的，个个拇指甲盖大小，记忆中的味道酸酸的、涩涩的。那时候的时光过的着实快，如湍急的水流，一直流淌至如今，许多值得铭记的回忆也付之东流，将生活中的细节全部带走，只留下鲜明的不可磨灭的记忆光点，如河岸的白沙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于是我从院子里抄起一把镰刀，走出家门，沿着小径，朝浣衣峰的方向走去。我想去浣衣峰上摘一颗野果子吃。
小径的两旁是漫天遍野的油菜花，微风徐徐，无数颗黄色花朵轻轻摇曳着脑袋。前面，三个小男孩手里拿着小棍，一蹦一跳地挑弄着一条小指粗细的小青蛇。我走到他们的身旁，说，你们不怕被它咬到手吗？他们不认识我，笑着不说话，继续挑弄小青蛇。我说，玩一会就把它放了吧。他们也不答。我笑着看了他们一会，继续向前走。
油菜花田的尽头处，便是那条无名的溪水，走进去看，溪水的水流量比记忆中的水流量小了太多太多，河道也窄了太多太多，溪水仿佛也混浊了太多太多。父亲说现在已经没有人用这里的溪水洗衣淘米了，想起父亲的话，我不免有些伤感。
我回忆上山的小路，探寻了半天，总算在一片杂草丛生的深处找到路的入口，我发现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一开始，我不加思索地向记忆标识的所在处走去，然而上山的路不在那里，于是我开始校对，愈发确信上山的路就在那里，兜兜转转好几圈，总会在那里驻足，向上凝望，猜想会不会是杂草把路给淹没了，然而当我无意中找到了路的入口，心中则出现了更大的疑惑，上山的路为什么跑到这里了？
我用镰刀割断入口前的杂草，上山的路真真实实地展现在我的面前，记忆中的路蜿蜒曲折，像一条盘在山上的巨蟒，即使在远处观望，也清晰可见，然而时过境迁，此时上山的路已然被杂草侵占了，变得模糊不清，简直称不上是一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