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逸话】 背叛(4)

“抱歉……我丈夫也是黎博利人，小安娜可能认错了。”
“你的孩子？”安德烈问拉伊莎。
“是。”
“谁的孩子？”
“不知道。”
安德烈用余光扫了眼安娜，是怎么也不像他的：他的眼睛和头发都是黑的，蓝色眸子的是亚历山大，坚挺的鼻子像德米特里，而稀疏柔软的头发则像尼古拉。
“要多少钱？”
拉伊莎目光坚定地盯着他，摇了摇头：“我不是娼妓。”
“我是说孩子的赡养费……”
“一样。”女人不再温柔，像是安德烈熟悉的出鞘的刀剑。
“那……”
“我丈夫不喜欢她，想让我扔了她，但是我不舍得，就让朋友帮忙租了间小房子……平时也好照顾着，”拉伊莎叹了口气，“至于现在，我遇到你了，便想麻烦你帮我将她养大，你或许是他的父亲。”
安德烈下意识想要拒绝：“我也不算富有。”
“至少你有时间陪她。”
“她或许不是我的……”安德烈说着，看见了拉伊莎满是祈求的碧绿双眸，顿住了。
“钱我有一点，我丈夫那里有不少好酒可以偷给你，你若是想要别的，但凡可能的，我都尽力给你——只求你能帮我将安娜养大。”

“养大一个孩子可不是一些钱和酒就能解决的事情。”
“那你要什么，我吗？”像是跌入大浪的溺水者一般，拉伊莎试图抓住她所看见的所有——即使是比她还易沉沦的同伴。
安德烈摇了摇头。
“也是，我和从前也不一样了。”
“不是这个的问题……这是你的困难，对我来说更是，你尚有余力抚养她，可是我每天的工钱也只够我买些酒喝了。”
“可安娜总是要活下去的。”
安德烈鼓起勇气，凝视着小安娜的眼睛。
似乎是燥热的空气让他烦躁，浑身痒了起来；炽诚的阳光似乎难得地洒进了这个房间，烧灼得安德烈无比疼痛，凉薄的责任拍在男人的肩上，化作最后一根稻草压碎了昔日征战的刚强，汗从他的额头滴下，很快便将衣服浸湿：他逃不了了。在压抑的沉默中、在静谧的束缚中，安德烈颤抖地点了点头。
卡西米尔的母亲河莱施河恰好穿过德斯坦，将从这里流入乌萨斯的国土，最后在那暴君的领土内干涸绝流。拉伊莎正站在莱施河岸，僵僵地朝上游望去：那里是她的故乡，当年若不是仰慕骑士，又怎么会嫁给她那个骑士丈夫、嫁到德斯坦镇里来呢？
河水逝去得十分快，也只有卡西米尔男人举起双手的速度可以比拟，大概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而伴着河水流去的，还有少女梦幻的绮望与浮华的名誉。拉伊莎不知道她是否应该后悔，后悔曾经对于鲜花与荣誉的追求，后悔曾经对于骑士的仰望，后悔面对恶魔时懦弱的妥协，又或者后悔见到她的心肝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