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逸话】 背叛(5)

过去了，都过去了吧。拉伊莎闭上了眼睛，试图摆脱不知自何而来的梦魇，却越发得沉浸于回忆，虚荣的幸福包裹住了她，把她捧到天上，再摔入荆棘丛中，最后留下了满身的伤疤。昔日美丽的少女早已经不见了，她悔恨地抓挠着自己的皮肤，想要阻止它变得粗糙苍老，却不小心撕开了伤口，她的灵魂仿佛飘出了，被某种灼热的火焰焚烧，滚烫与疼痛让她嚎叫起来。
她需要什么东西浇灭它。
一跃而下，像是美人鱼一般，粗糙的皮肤化作了鱼鳞，欢快地投入溅起的水花与浮荡的泡沫。
找到了，拉伊莎的尸体：她被河水冲到了石头滩上，身上的衣服已经支离破碎，一道道象征着人间最强大力量的疤痕与伤口凶狠地刻在了她粗糙的皮肤上。或许是河中的藻类与鱼儿鞭挞的吧，除了畜生又有谁会如此心狠呢？
人们感慨着，直到乌鸦忍不住落下叼食腐肉，他们才想起“安葬”来，于是河水又一次吞没了她，她被给予了萨米最神圣的葬礼：水葬——这种葬礼是用来祭祀河神的，祈盼着转年的丰收。卡西米尔的土地虽然富饶，但人们也向来不厌恶这种添头。
莉莉娅在修道院中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来不及为她的朋友安排一份库兰塔传统的归宿。她很清楚她这位朋友身上的苦难，更敬佩于她的勇气：她们都曾是苟且偷生的人，但是拉伊莎如今已经奔向了纯净。而她这个修女却在一步步的沉迷于虚假的光辉，她用神灵虚掩着黑暗的记忆，她不敢去看修道院外面的人们，因为那些卡西米尔人都能猜到她曾用身体换取生命的过往，那些敢于付出家庭来换取种族延续的希望的伟大战士们向来乐于去批判她，这种批判会让她想起当初被丈夫剃去头发、拉着在大街上赤裸巡游时那些卡西米尔男人的评头论足与调戏谩骂。

这位库兰塔修女只能哀叹着，像修道院中的老修女那般，在无力中一步一步地走向大地：库兰塔是注定漂泊奔跑的种族，他们一生都踩在大地上，所以他们格外注重死后的安定，他们追求落叶归根，追求着完整地回归他们的大地。
安德烈呆坐在酒馆中喝着酒。他近些日子很是发愁——因为安娜。安娜固然是个懂事的乖孩子，但终究是需要大人照顾的，除却他一个大男人的粗手粗脚之外，他工作的时间如何照顾安娜也是件大问题。现在他和那些懒惰的卡西米尔人一样无比支持卡西米尔的特色工作时长。安娜是个极其嗜睡的孩子，所以只要在出门工作前把安娜哄睡着了，他工作的四五个小时也就被安娜睡过去了；安娜再次睁开眼时他也就下班回家了。这要是放在乌萨斯自然是没有希望的。同时，因为安娜的到来，安德烈也有些囊中羞涩：拉伊莎当初给他的钱很快就花完了，他自己的工资也有大半都给了安娜，如今的他就连每天来酒馆喝点酒都成为奢望了。他之后也试图找过拉伊莎，想着再要一些钱出来，但是在几次无果之后也就放弃了。拉伊莎的生活大概也不富裕，他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