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钥匙(3)

“我走了。”银十换上不太贴身的西装，别别扭扭地出门了。他把门栓上，挂上小铁锁。这是老式的门，门闩扣下，用一把小锁锁住。这种锁很容易被撬开，但也正因此十分牢固。
银十走到街上，雨已经完全停了，蓝一块白一块的天空不像是下过雨的样子，倒像是雨还没下完的样子。二十米外就有家便利店，里面有啤酒，也有二锅头。银十喝了口手里的可乐，酸涩的味道空泛得令人烦躁，喝了能解馋，但解馋的下一秒是加倍的渴望。饮鸩止渴，他突然想到这个成语，他摇摇头，可乐代酒比饮鸩止渴还要残忍深刻。
“我不喝酒”四个字写在纸上，在他的脑海闪现。
本来她只在白天跑去见那死人，现在可好了，夹缝中抽时间，硬是去找罪受。他不由地思考起反锁的意义是不是不成立了。“她现在就跟那痛痛快快地抽了两口吸毒犯似的，估计正浑身舒畅地在被窝里心满意足地睡觉呢。”
他挤上公交，过冷的空调吹得他起鸡皮疙瘩。买菜的老奶奶抓着红色的塑料袋，青菜和一小包猪腰子，另外还有一瓶白醋，醋瓶子很像一个牌子的白酒。他想起有一次喝了三瓶这牌子的白酒，喝完他觉得舌头肿得厉害，脸上的肉都掺了水似的，他的身体也注了水，一会儿觉得轻一会儿觉得重，他跑到马路上躺下，红的黄的灯光像亮片一样点缀这里点缀那里，他高兴得想笑，但他的脸麻了，他做不了表情也说不了话。来个人碾死我吧。他这样想，甚至感到一丝壮烈，仿佛他在进行一种伟大的牺牲，天地为棺，死亦无悔。然而，三分钟如三小时过去了，没有车碾他，车都绕过了他，就像绕过红塑料路障，没有停顿也没有疑惑，流畅的呼啸声中甚至有点节奏感。他在心里笑了，身体的热度也被夜风一瞬带走，他觉得冷了。于是他爬起来，晃晃悠悠地回到路沿。第二天照例拉了肚子，不得不请了半天假。

回忆飞快地闪过，车起步了，风景往后倒。
03
在屋子里睡了一天，晚上十点被闹钟吵醒了，银十却还没回来，以往就算加班这个点也回来了。尹幺坐到椅子上，就在“我不喝酒”的背面，开始写“我不爱他”。她一边写一边止不住地回忆，回忆他各种各样的狰狞面目，回忆最多的是那一巴掌，同时在回忆中酝酿恨意。在肥沃的爱意上，她的恨也生长得很曼妙。
“对不起，我把钥匙搞丢了，开锁师傅明天才能来。你今晚的班我代你去上吧。”
隔着手机的声音用暧昧抹去了尖锐的棱角。尹幺听到这话就恼了，然而恼怒冒出的根源却不是不能上班，而是不能在上班后去看他。她意识到这点后顿时没了气焰。
“好吧，我和网管说一声。”
“十一点到七点是吧？”
“嗯。”
“家里还有吃的吧？”
“嗯。”
尹幺想要他答应自己不会去喝酒，又担心他原本不想喝的反被自己刺激去喝。尹幺不希望他又犯病，好不容易坚持23天了；另一面却又希望他喝，这样他们就扯平了。两个人下地狱总好过一个人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