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逸话】十二英雄神殿长碑文(3)

渐渐地，我看清楚了他们的脸。青绿色的火光照出一张张毫无生气的面孔。我一时间竟分不清活人与死人的的差别了，可他们确实在以人类的方式行进着。然而我看见了那辆华丽的战车，四匹吐息着靛青气焰的黑色战马用十六根金链连接着它，相互交织的花押字昭告着主人的名号。
我认得你，巴耶济德帕夏，我看见你如视蝼蚁一般的眼神，在高傲地赞颂着萨尔贡的伟业。传言橙色的晶矿让你双目失明，但我却看见了你眼里闪过的光芒。你辅佐你的国王，将一切揭竿而起者屠戮殆尽，传言你亲临战场，斩下了数位荷谟伊勇士的头颅。你的士兵将俘虏的鲜血献祭给你，你的君主将金饰的荣誉加之于你，这终究蒙蔽了你的双眼。你飘飘然登上了神坛，用表现神明的方式记录着自己的战绩。
愚蠢的萨尔贡强盗！居然有米诺斯的叛徒称呼你为“坚定不移者”，尊你为阿伽门农再世，这玷污了他的名号，也玷污了米诺斯的名号。
我瞥见了那位祭司，身披白色长袍的丰蹄抬起她沉重的头颅，低垂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眼睛，我只知道，她在最后一遍念诵这古老的仪式颂歌。但原本肆虐的风暴却渐渐停歇，只剩些微风拂过峡谷中战士们的面颊，她脸上竟没有阴霾，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另外十一位领袖与她并肩站立，迎着着刻画着蛇纹的萨尔贡大盾。

我发现自己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如今我们竟成了奋力挣脱毒蛇的拉奥孔。
巴耶济德帕夏，我知道你的疑惑。寥寥无几的米诺斯“叛邦”，如今却胆敢对他们的主人刀剑相向？而我们举起用铅和铁钉熔铸的兵器，竟然斩断了你们镀金的锁链？
应该没人和你说过，我出生在萨尔贡的威压之下，浸泡在你们伟大苏丹的“恩泽”中成长。但我依旧没有忘记寻找米诺斯的故事。我的父母从小为我讲述那些伟大的英雄事迹，那些曾经铭刻在那些英雄神殿之中的不朽功绩，我与兄弟姐妹从小演绎这一幕幕的戏剧……我想你应该知道阿伽门农的结局，还有他那位流淌着神明血液的年轻将领；你也应该记得这片土地之下，埋葬着多少个曾经鼎盛一时的王朝？
军阵无声地对峙着，仿佛两群千年不倒的石俑。只有玻瑞阿斯悄然扇动着他那似黎博利的翅膀。黑云被打开一道裂口，宛若天神下凡的奇迹，将神圣的光辉洒向这阴郁的大地。
我曾经幻想过踏上向北的征途，亲眼见证萨卡兹人嘴里杂乱荒凉的原野，莱塔河畔淌着鲜血的砺石，还有乌萨斯冻原上乍起乍落的风暴。我不知道冰的样子，但我知道何为严寒。我的家人一个一个地倒在帕夏卫队嵌金的基利杰弯刀下，而我尚未成年的三个兄弟姐妹则在燃烧的牢笼中哀嚎。这就是你们萨尔贡人高雅的戏剧，让无辜的平民在重启的斗兽场里相互厮杀，这镀金的国度掩盖不住死尸的腐臭。